齐东珠上前拍了拍他的背脊,突然明白过来了。无论康熙如何防备他的儿子,他都已经老迈不堪,十四皇子的优秀和孝顺或许让这年老的皇帝开始释怀。他明白终有一日,他不会再坐在这个位置上,即便他紧紧攥住龙椅的浮雕不放也无济于事。 “朕过几日要去畅春园修养片刻,这紫禁城的城墙太高了,待着压抑。” 咳嗽完,康熙突然声音低哑地开口道。齐东珠抱住他的胳膊,并不戳破他的一瞬虚弱:“胤禩又病了,我留在京城照料他。皇上一路小心。” 康熙点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他或许也知道当年他的歇斯底里让本康健的胤禩变得百病缠身,甚至到了冬日便体寒难忍,坐卧难安。对于良妃和胤禩,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说不过去的。 齐东珠那时并不知道,等她下一回见到康熙,会是何等生离死别的光景。 * 第157章 惊变 ◎康熙仍然冷笑,胤禛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杀意,却浑似不像在看活人。◎ * 胤禩今岁又在第一场雪落下的时节病了。他每年都大抵在这个时节发病, 只因当年卫双姐弃他而去的时候,正是这个时节。 当风开始寒凉起来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多思,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郭络罗氏因为这事儿跟他吵过,可那当年能跟郭络罗氏你来我往从寝室吵到府外, 被赶出家门还能梗着脖子转身就走的少年胤禩如今只剩下了一双说不出话儿的琥珀瞳。眸子里有血丝, 有疲惫,还有苦楚和沉默。 郭络罗氏心口疼得发紧, 也渐渐说不出什么刻薄话儿。她将他赶去书房,也不再嫌恶他那些吵嚷的兄弟, 任谁来看他, 她都不给什么脸色,即便对胤禛也能神色不变。 今岁, 胤禩病得更重一些。郭络罗氏咬着牙想, 或许是因为今岁胤祯不在京里吧。自打胤禩失了夺嫡的希望, 郭络罗氏便知道他不肯甘心。谁能甘心呢?她也不能。他将宝押在了胤祯身上, 她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胤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他年少有为, 比除了太子以外的任何皇子都懂得讨康熙的欢心,即使并不掩饰他与胤禩的亲近, 也能在八党被康熙无比防备的时候脱颖而出。 郭络罗氏自己就是个敞亮人, 她同样也喜欢敞亮人。胤祯和他的同母兄弟胤禛一点儿都不相同, 即便在容貌上的相似令郭络罗氏对他心存偏见,可真相处起来, 她便发现胤祯对胤禩的坦诚和衷心。 隔壁的雍亲王胤禛在胤禩发病的次日便匆匆来过了八贝勒府, 他领了皇上去畅春园避寒的防务, 在八贝勒府也没有待上多久, 甚至没与胤禩讲上几句话儿,便照看他喝了药水,再次乘快马回到畅春园侍奉君父。 郭络罗氏听闻胤禛匆匆离开,提笔的手一顿,冷笑出声。她对胤禛的不喜源自一种天性,就像胤禛对她的不喜一样,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开始了。她觉得胤禛那副波澜不惊,体贴兄长的假面下包藏祸心,即便她没有证据,但凭借一种直觉她也觉得胤禛另有所图。 而胤禛也不止一次当着胤禩的面儿明示她不孕子嗣,善妒跋扈,不堪为主母。两家比邻,有时说话儿声音大些,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甚烦胤禛那虚伪的模样,她掌家之后,若不是像今日胤禩病重,她是不会让胤禛安稳进门儿的。 此刻,胤禛匆忙离去,焦急谄媚君主的模样更像是坐实了他对胤禩的漠不关心和虚伪,郭络罗氏在心里记了一笔。没成想当夜,胤禩烧退了下去,人却不怎么清醒了。唯一清醒的片刻,胤禩用了些齐东珠送来的餐食,而后再次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郭络罗氏连夜诏了太医来看,次日,齐东珠也出宫来到了贝勒府,几人围在胤禩的榻边儿,看他清醒过来用了食水和药物,再度昏睡过去。太医轮番诊了脉象,而后来回报齐东珠,说八贝勒是用了许多补身的汤药,加之平日里忧思过度,身子疲乏,所以身困体乏,想来多休息些日子便会好了。 齐东珠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有发觉胤禩究竟有什么不妥,但郭络罗氏却心中惴惴不安,仍然觉得不对。又过了几日,她发现胤禩房外的一位洒扫太监正摆弄着一个哑哨,虽然那哨子没吹出什么动静,但郭络罗氏却莫名觉得心烦意乱,难得发作了下人,赶走了太监,亲自在胤禩床头守了几个时辰。 胤禩清醒的时候,郭络罗氏即便再冷硬强悍,也有些支撑不住,她在胤禩肩头落了泪,问他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去哪儿寻医问药才能治好这怪病。 胤禩眼皮再次沉重起来,但他双臂圈着福晋,轻声细语道:“你别担心,我多睡一会儿,身子感觉轻快儿多了。梦里有马儿嘶鸣声,一点儿也不累。”说罢,他又昏睡过去,郭络罗氏睁着眼睛,等泪水在眼眶里干涸,方才走出门去。 又过了几日,京中又下了一场雪。齐东珠开始担忧起胤禩的身体,京中也都知道了胤禩身患怪病,卧床不起的消息。一日深夜,齐东珠得了康熙的一封亲笔信,信中称一切安好,却附上了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