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想不起这是谁在说话。只是略动了一下脑筋,就精疲力竭,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天际透出一线清明的黎明时分,樊池散去云头,降落在半山腰的一座山庄前,怀中仍紧紧抱着半边身子染满鲜血的九蘅。左手一带,手中牵了一道莹莹白光般的绳索,一个红衣女娃娃被甩得咕噜一下从他身后滚到前面,双手被捆在身后,哭丧着脸趴在地上,正是百口仙。 樊池双目泛红盯着她,嘶哑着嗓音问:“是这里吗?” 百口仙瞄了一眼山庄大门上方的三个大字“风声堡”,发着抖说:“应该……是这里吧?” 在枫林时,在百口仙制造的迷障之中,樊池误伤了九蘅,几乎发狂,抓着百口仙要打它个魂飞魄散。百口仙为保命,说自己知道有个“风声堡”养着上古妖兽“风狸”,风狸的脑髓有起死回生之效。樊池顾不得自己的伤情,强行运用驭云之术,带着九蘅,拖着用缚妖术捆住的百口仙连夜飞行两百里,让她指路来到了这里。 百口仙哆嗦说:“听说堡中的人服用风狸脑髓,个个有五百年之寿。那风狸脑髓除了延寿之外,还有药用奇效,只要人有一口气,没有救不过来的。” 樊池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九蘅。她的肺部被他刺穿了,大量失血,呼吸艰难,一下弱似一下。无法再拖延下去了。他凶狠地盯向百口仙,嗓音刻骨寒冷:“此处若没有风狸,我必将你打个魂飞魄散!” 百口仙吓哭了:“我……我也是听人说的啊!……我也不能确定……” 樊池也知道百口这种妖物,收集的信息都是来自闲言碎语歪门邪道,一向半真半假又夸大其辞,本就是靠不住的,但也别无选择。不再跟她废话,上前敲了敲那厚重的黑色大门。没有回应。他没有耐心等下去,抬腿就是一脚,半尺厚的大门砰然开裂。 迎面就看到一个布衣草鞋的男子正绕过影壁,像是要来开门的样子。樊池的破门而入吓得他摔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朝院内跑去,一面惊慌大喊:“妖怪来了!妖怪来了!”山庄内响起一阵男女妇孺的惊叫和关门闭户声。 等樊池绕过影壁走进院中时,只见偌大的山庄亭台楼阁,游廊曲折,人们竟藏得影子也看不见了。樊池意识到是自己太莽撞了。世间正遭鱼妇之灾,各处不太平,他这样直闯进来,必是吓到主人了。只好压着焦急的情绪,扬声道:“在下樊池,同伴身受重伤,前来求药。” 过了一会儿,门一响,一个青衣男子走了出来。此人相貌十分俊秀,气质清雅而疏冷。只是装扮有些奇特——他的头顶正中,居然插了一支两叶碧绿小草。 他走近樊池,打量一下他怀中女子,和他胸口嘴角渗出的蓝色血迹。特异的血色使男子脸上闪过惊异,问道:“你……?” 樊池没有耐心多说话,径直道:“她伤得很重,性命危急。听说风声堡有风狸,我来求一点风狸脑髓,救她的命。” 那人的脸色瞬时铁青,向后退去,高声说了一句:“打出去!”。 各个屋子的门应声而开,冲出二十多个男男女女,手中拿着棍棒或家什,个个满面怒容,将那个男子护在身后,还没等樊池反应过来,已遭一顿暴打。其实他已经撑不住了,拼命护住怀中女子,没挨几下便昏死过去了。 …… 九蘅似乎陷进了黑色的漩涡,失力地越沉越深,沉到永远不见光亮的地方。突然之间,好像有人按压了一下她的胸口,痛楚顿时将她从黑暗中狠狠扯出来,又重重扔下去。她想质问这个人为什么要弄醒她,这么痛为何不让她睡死算了!然而却根本睁不开眼,也发不出声音,实际上她浑身一丝也动不了,只是眉间露出痛楚之色。 紧接着,九蘅感觉按压在伤处的那只手越来越热,变得烙铁一般火烫,热量钻进伤口,仿佛每根断裂的血管都燃烧了起来,她几乎听到了自己的血肉咝咝的声音。可怕的灼热扩散出去,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 她的内心泪奔了。这是要把她烤了吃吗?死就死吧,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 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话:“你一定要问来。” 有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答道:“好。” 她有些困惑。是谁在说话?又是谁在回答? 容不得她思考,片刻之间,意识仿佛在烈焰之中灰飞烟灭。 …… 真正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视野中是垂纱的床顶。初醒时搞不清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思维一片茫然。直到尝试着动了一下,四肢传来久卧不动的麻木酸痛感,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侧脸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是躺在舒适的床铺上,屋子里桌椅摆设甚是讲究。却看不到樊池,也看不到百口仙。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