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听到这里,突然满眼悲伤地看了看向里,没再说话。 她知道妹妹所说的“欠”,到底是欠什么,物质上的亏欠,总是可偿可还的,但是割裂血肉的亏欠,只会给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负债感。 她不希望向里背着那么大的包袱生活,所以在她那里,谁都不能再提“那件事”。但是向里突然提起来,她却发不出脾气,只觉得心痛。 从小,她对这个妹妹百般爱护,在这之前,她之所以那么卖命地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向里。 向野从大学开始做兼职,拼命赚钱,却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积蓄些什么。她一直都很舍得花钱宠这个妹妹,从衣服鞋子到皮包首饰,还有那辆和自己同款的车,只要她能给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塞到向里的手里。 “姐,你今天直接回家吗?要不要在我那里住一晚?你看起来很累,又开了这么久的车。你这么回去,我不放心。”向里挽着向野走出了食堂。 “我得早点回去,妈还等着审我呢。”向野看向上庸旅游局办公楼外的宣传栏,上面是关于上庸风土人情的说明介绍。 作为生长在上庸的土著,向野看着这些宣传栏上的图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家乡的了解,简直到了无知的程度。她的视线从那些图文上匆匆掠过,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一些火花。 这个时候的向野,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老家”是一个选择,但还不是当时的她唯一的选择。那时的她还无法预料到,未来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将会经历些什么。 从上庸去往沵湖的路上,道旁是绿意葱茏的层峦叠嶂,一呼一吸都是充满负离子的鲜氧,绵延的山河风景,涤荡着来自都市的浊气。 打开车窗,寒风簌簌,吹走了向野所有的倦意,她觉得自己此刻无比的清醒。但是让她变得更清醒的,是李弋的那通来电。 “你还没到公司吗?”李弋翻着向野熬夜做完的方案,冷冷地问她。 “我回家了。” 向野的语气格外平静,她已经习惯了,李弋好像一走进公司就可以立刻变得“冷血”,她感觉他刚摆脱了资本家,就拥有了资本家的习性。 李弋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说了隔壁那家公司几个小时前发生的猝死惨事,让他感觉到震惊的另一件事,是向野居然没有准时上班。 “下午三点,新客户过来,团队见面会你来负责。”李弋言简意赅地发号施令。 “我回老家了。” 向野发现李弋并没有听懂自己的上一句话,想着“我回家了”的确有歧义,只好一字一顿的再说一遍。 “为什么没听你提前报备?工作交接了吗?回去几天?” 向野把车停到路边,听着李弋在电话那头的三连“拷问”,只能无奈地冷笑。 她突然烦透了李弋从大学开始,就给她灌输的这些职场规矩。无论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他好像只在乎这件事会对他自己、对公司产生什么不可控的负面影响。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她现在只是想多活几年。 “昨天那个黑茶品牌的方案,调整完已经发送给项目经理了,不会耽误今天的提案。从 15 年到昨天晚上的,我所有的工作资料,已经分类整理好拷进了两个红色硬盘里,硬盘就在你办公室桌上。我的工作我想不到可以交接给谁,只能劳烦你再做分配了。” “你怎么了?” 听到这里的李弋终于意识到了向野的反常,这不是他熟悉的向野。 “我辞职,我退出,我不干了。” 向野看向车窗外,山脚下那位挥鞭赶牛的老农,对着前面的老黄牛,又厉声呵斥了一句。 她觉得眼前这场景实在是过于应景,也觉得自己再那么干下去迟早也会被担架抬出去。她不想再强撑了,而且她也早就已经熬过了那段必须为钱卖命的日子。 “向野,你不是这么任性的人。” 李弋太知道怎么戳她的软肋了,他有点惊讶,但是并不惊慌。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辞职我不会批的,我会跟他们说你休年假了。”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