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公公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肯说。 心里略沉,朝阳垂了眼。 她迟迟没有答应陛下的赐婚之事,陛下对她有所冷落也是情理之中,但刘公公连这点问题都不肯答她,那陛下的态度就不止是冷落那么简单了。 一个时辰之后,宁朝阳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快冻僵了,里头才终于传来圣人疲惫的声音:“传。” 她屏息凝神,抱着文卷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臣叩见陛下。” 圣人应了一声,却没让她起来,只问:“这么晚了,爱卿有何事要禀?” 宁朝阳将手里的文卷双手呈上,接着就说了城中难民之事,但刚说到“贫民争相竞食”,圣人就打断了她。 “这些事该凤翎阁的人来说。”他道,“爱卿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尚书省的一品文散了?” 宁朝阳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臣没忘,正是因为职责所在,臣才来说此事。” 圣人不悦地看着她:“文散的职责里,有这一条?” “文散之责,是记天下之事,编纂成册,以供后人瞻仰。”宁朝阳拱手,“圣人宵衣旰食,日夜勤政,才换来了如今的大盛繁华。若因这一群难民就将上京的盛景撕开一条口子,岂非冤枉?” “那你可以不记。” 宁朝阳闻言,终于抬眼:“陛下可还记得《左传》里‘崔杼弑其君’的故事?” 崔杼弑君,第一任史官照实记载,写“崔杼弑其君”,被他愤而杀害。第二三任史官上任,都认可“崔杼弑其君”,也都被崔杼杀害。 第四任史官上来的时候,崔杼威胁说希望他看看前三任史官的下场,好好记载。 那史官应下,落笔还是写“崔杼弑其君”。 文臣笔下有气节,命可以折,记载都不能作伪。 圣人听懂了,阴着脸沉默。 宁朝阳朝他拱手:“关于陛下先前说的赐婚之事,臣仔细想过了。” “哦?” “亡夫丧期还有几个月就满了,待满之后,臣愿意接受陛下的赐婚。”她道,“不知陛下为臣看中的是哪家的郎君?” 一听这话,圣人的神色终于和缓。 他撑着御案往前倾身:“你是整个朝野里最懂孤心意的臣子,孤能害你不成?” “陛下言重。”朝阳笑道,“臣先前迟疑,也不过是念旧情罢了,没有别的顾虑。” 深深地看她一眼,圣人道:“既如此,那爱卿便先说说,这朝野之中的王公贵族,你可有看得上的?” 这语气有些古怪,听得宁朝阳眼皮一跳,立马答:“没有,全凭陛下安排。” “孤看景乾就是个好孩子。”他意味深长地端起茶盏。 宁朝阳神色严肃地又朝他磕了一个头:“定北侯相貌堂堂又忠心耿耿,的确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但臣想请陛下三思。” “嗯?”圣人挑眉,“我看爱卿你屡屡为他说话,行为上也多有袒护,难道不是属意于他?” 宁朝阳额头抵地,袖子里的手死死掐成一团:“陛下这般说,便当臣是那后宅里的儿女情长之人了。先前宫中有难,定北侯是上京之中唯一能来救驾的人,臣若为他说话、袒护他,都只是为陛下着想而已。” “为孤着想?” “是。”她抬头再起,额上已然有了一个血印,目光也因这一丝血色显得格外坚定,“当时侯爷之心若是有二,臣便会将那份手谕销毁,联合外头的城防士兵拼死反制于他,再治他的罪。” “但侯爷若是一心救主,那臣觉得,忠臣之心不能寒。” 妄自调兵是大罪名,陛下若是直接赦免,会被台鉴非议,但若治罪,那不仅李景乾会寒心,满朝文武也都会寒心。 那是个两难的局面。 她求那一道手谕,的确是为提前解了圣人的难题。 圣人安静地听着,脸色逐渐放晴。 他道:“这么说来,你当真是没有心属之人了?” 第148章 不是你的过错 “是。”宁朝阳磕头再拜,神色从容而镇定。 圣人终于摆了摆手。 旁边的刘公公连忙去将她扶起来,又让小太监们搬来椅子给她坐。 “谢陛下。” “是孤该谢你。”圣人笑道,“你年岁虽然轻,想事情却是比孤还明白些。” “臣惶恐……” “好了好了,你我是君臣也是挚友,不必再行这些虚礼了。”圣人道,“孤这是夸你,但也不算夸你,一个姑娘家想事情那么透彻,难免让夫家畏惧。” 说着他轻声哎呀拍了拍膝盖:“景乾你不喜欢,那这朝中还有谁配得上爱卿你呢——孤的皇子里,你还有没有看得上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