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的祖将军。 没人再从大司马脸上见过笑意。 现下这根弦已经完全松弛了,绕指柔青丝,比不过他眼里的十丈软红尘。 此时此刻的他,比夺下洛阳宫时还要意气风发。 “生不生气?”他衣襟微微散了,从袖里抖出一方帕子。 簪缨摇摇脑袋,毫无生气模样,仅仅为自己的没出息而害羞。 她由着他擦,眼波半回敛,又忍不住找他,“小舅舅,你还好吗?” 她如同林间最纯洁的小鹿,对他全无防备之心,他要什么,她便无条件捧出什么,担忧的只是他身体要不要紧。 两个人的手还十指交扣在一起,簪缨想坐起来,卫觎拉起她,道了声好,轻轻帮她理顺头发,抚平衣褶。 “有洗澡的地方没有?” 簪缨正直直望他,听到这声沙哑的问话,迟了一会才回神。“嗯……” 她让出自己屋里的湢室,唤春堇进来备水。 今日的亲事是假,是以连新房也未预备,簪缨还是住在堡中的客舍。春堇目睹了大司马将娘子掳进屋里,不知是吉是凶,惴惴地候在门口,听传,连忙入内。 进门只见小娘子垂着脸站在脚踏边,旁边是大司马。 两人都不说话,却不像起了什么隔阂的样子,看起来是隔着几步,然而沉默的身高相倾间,有一种无形的胶黏气氛,水泼不进。 春堇不敢多看,忙着准备沐汤。 屋外的亲卫没敢离得太近,更不敢撤得太远,见唐娘子的屋门半敞开,灯也点亮了,侍从进出备水,大松一口气。 待热汤备妥,簪缨又遣走所有人,自己去将屋门关上。 卫觎看她一眼,没再做些多余的事,拎起换的衣衫进了里间。 那门一阖,簪缨后知后觉地长长缓了一口气,始觉腿软,摸着榻沿坐下。 太久了,她想,他们分离得太久了,以至于在猝不及防的重逢下,亲疏都没了尺度。 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水声,簪缨偷偷碰一下依旧发烫的耳垂,至此方有实感,确定不是梦。 哪怕同处一室,她也不舍得离他太远,轻踮脚步,走到湢室门外,又没了出息,眼睛被逸散出的潮湿热气薰湿。 想问的话想撒的娇想诉清的相思,太多太多,临近涌上心头,反而凝噎住。 正这时刻,卫觎的声音从里传出:“阿奴,同我说说话。” 说什么呢?簪缨清了下喉咙,拣最要紧的问:“洛阳何时夺下的,那边安稳了么?” “三月十六打下来的,魏帝已死,北魏太子奔逃,洛阳宫由北府军入驻镇守,文远主事,皆在掌握。你义兄带兵去追击鲜卑余孽了。”隔着一道木门,卫觎嗓音低了几分,“我想你,便来了。” 越直白的话语,越能穿透人心,簪缨心中涌起甘酸的滋味,心头大石落定的同时,默默计算着,决战之时,正值他发作……而今日才十九,那么他便是打完仗后,一刻不停从洛阳赶到青州的。 他来的路上该有多少期待。 她却用这样的一场事来迎接他。 簪缨并不为做下的决定后悔,她敬佩尹真这个人,愿意在她艰难跋涉的命途中添上一盏灯,也承诺尹真不会将她女子身份公诸于人,却仍是愧疚地小声解释: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