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答应。 在屋里时徐寔一直没说话,等三人走出东阁,吹着夜半清风,他方斟酌着语气,对簪缨缓声道: “听刑部那边的回话,周燮交代了,他扶棺回京时,唐夫人并非无所疑,反复细问了他三遍使臣在高辛族长面前的言辞,以对比细节。周燮皆按子胥公的说辞回答,只不过将他的身份冠在傅容身上,九真一假,唐夫人终是没寻出破绽。小娘子要知,并不是那小人机智过人才使阴谋得逞,而是子胥公做的局,百密无疏,机颖无双。” 簪缨却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脆弱,听了默然一许,转向卫觎,语气松泛: “小舅舅,徐先生真好,当初因着邱氏跪逼我,也是像这般,说了我阿娘一筐好话来安慰我。 ” 徐寔听了这话音,便放下心地笑笑。 他也是时至今日,方知那名郎君的内里乾坤,心志高远。 当初唐夫人下嫁区区一庶子,不少人皆道此子无出众处,替唐夫人不值。 今日再看,他不配,还有谁配。 簪缨虽为解嘲,过后还是向徐寔福身。 她霎着眼睫,轻又认真道:“我知道的。” 月初无月,卫觎抬头望向长幕如墨的夜空,“世人欺他,他不欺世人。” 这一夜,风凉如新水。 朝廷对于傅容冒名顶功之案,很快查明真相。 五日后,晋室张告示昭谕天下,德贞九年陈留之战,真正与鲜卑高辛氏结盟救危者,不是傅容,而是子胥公。 其身后,独女代父脱籍,朝廷为告慰忠魂,追封子胥公为开国郡县公,谥号成忠,配享太庙,皇帝又特令以郡王之礼厚葬。 同时,朝中也一并追封了几位在此前百年的北伐中勋功卓著的将领。 其中便有祖松之,封为抚绥征北大将军,加镇平侯爵位。 “‘成’是文谥,‘忠’是武谥,世叔是南渡以来唯一一位获文武谥的晋臣。”王三娘来看望簪缨时如是道。 非但如此,抛开一品亲王爵不说,开国郡县公的爵位仅次于嗣王,蕃王,朝廷又册了成忠公生母于氏为一品的诰命,又为了补偿忠臣之后,将傅氏本支抄没家产,尽数归于簪缨所有。 不过看着簪缨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的小脸,王三娘又握着好友的手神色泫然: “若是世叔与唐夫人皆在……便好了,他们定将你当成宝贝一样爱宠。” 什么爵权富贵,都比不上有知冷知热的父母在身边。世道浇薄,补不上这份温情,只好拿冰冷的死后哀荣来添。 这场真相残忍的大变,若换作发生在王三娘身上,她早受不住倒下了,却是往常看着比她还娇弱的阿缨,气色不衰,平和地应对恩旨,处理事宜,是个外柔内刚的。 就是看着还是瘦。 王三娘又絮絮地开解她省哀思,多加餐。 簪缨不由微笑:“三娘放心罢,为了双亲天灵安心,我不会作践自己的。是真的食量小,你也知的,我一吃多便心疼呕吐,小舅舅也不许我逞强多吃。近日补汤倒是没间断地喝。” 王三娘听她如今对大司马一口一个“小舅舅”叫得顺口,又是放心,说实在话又有些羡慕。 现如今外头时时传扬,说大司马越过刑司省,亲自插手傅氏一案,台城亦要退避一舍。这固然是因卫唐两家情谊深厚,未尝没有大司马要替唐氏遗孤出头出气的意思。再者,他不避嫌地住进乌衣巷,这份明目张胆的撑腰,也足以令外人侧目忌惮了。 簪缨又问三娘,“这回与傅则安的婚事可做罢了?” 王蓿醒回神,苦笑一声,“你家出了这么大事,还惦记着我。傅氏……从高门成了衰门,这桩事,自然做罢了。” 这里该追封的追封,该报怨的报怨,傅氏一族连日来却是泡在凄风苦雨里。 因唐氏请来的堪舆高士算定,本月十五宜动土迁坟,簪缨便着手准备,到那日将阿父的棺椁从傅氏祖茔仙鹤观迁往北郊象山,与阿母的衣冠冢合茔,补举一场丧礼,为阿父守灵。 在此之前,邱氏和周燮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