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休率先转过身,“头发翘起来了,不用谢。” 路炀莫名其妙地压住自己头发:“……滚。” “咣当!” 寝室门开了又关。 贺止休挎着包漫不经心地合上613房门,转身只见新搬进来没两天的季炎正端坐在寝桌前,面前杂乱地铺着好几张卷子。 陡然听见声音,季炎拧着眉满脸暴躁的抬头看来。 “写你的,” 贺止休摘下挎包随手往衣柜一挂,捞起边上的衣服与手机径直走向浴室,连半点余光都没施舍给季炎,懒洋洋道:“不用看我,没人抄你卷子。” 季炎:“……” 哗啦—— 热水唰然落下,狭窄淋浴间水汽氤氲,alpha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之下,直至水流与蒸汽齐齐袭击鼻腔喉管,连呼吸这件事都变得困难后,贺止休才终于像从梦里醒来一般,动作缓慢地抬手关闭了花洒。 水滴从发梢滚向鼻梁,顺着地心引力聚集在鼻尖坠成黄豆大小,即将失重落下时,贺止休陡然仰起头,用同样湿漉一片的掌心草草在脸上一抹。 指尖擦过眉间时,他动作陡然一顿,旋即保持姿势拉开一小段距离,在这满室的氤氲雾气中茫然地凝视向指尖。 少年指节修长,掌心宽厚,每一根指腹上方都覆层薄薄的茧——那是幼年练琴与后来常年捧相机硬磨出来的。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右手中指侧方微微突起一块清晰的骨节。 数分钟前,面对路炀时残留的取下眼镜的冲动尚还残留指尖,非但没有因为那一瞬无法克制的短暂触碰而消减,反而因为发梢柔软而陌生的触感,让心底那股不知何时生出的、难以言描的冲动更加放大无数倍。 仿若心底深处,被强行压抑已久的野兽在那一刹被路炀一个眼神勾住,悄无声息地苏醒,如今终于无法抑制嘶吼着重击闸门,渴望挣脱牢笼奔赴而出。 这样不行。 贺止休沉沉掩住双目,任凭视线落入虚无黑暗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对自己说。 你不应该这样。 你不能被控制。 你不能被alpha的自己控制—— ——“他为什么会是个alpha?” 虚空中,女人的嗓音如一曲遥远挽歌呼啸而来,直至今日仍旧可以清晰忆起话语间难以置信与绝望鸣泣,如一柄沉而重的榔头当空落下:“他怎么会是个alpha?!” …… 我为什么不能是alpha? “父母其中一方作为alpha时,生下alpha后代的概率为百分之五十。您和您先生作为ao结合,生下alpha属于理所当然的——女士您冷静点……” “可我不需要他是alpha,alpha有什么用!?” 圣洁冰冷的白色中,滔天哭声与混乱步伐交织回荡;谁也没注意到一帘之隔的病床上,男孩悄悄睁开了眼。 他安静而空洞地眺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仿若陷入一场胶质朦胧的梦里,任由思绪沉沦在那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嚎啕中。 “我明明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贺止休从指缝中暗窥天花板,茫然地想。 为了什么才生下他,生下这个最终不需要的、有什么用的alpha? ……他又为什么会是alpha呢? “——性别代表不了任何东西,无论是alpha或beta,” 杂乱无章的思绪中,那日操场下、艳阳天里,路炀冷淡的声音宛如一剂镇定剂,裹挟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刺入灵魂; 刹那间走马观花的每一幕如暴于天光之下的暗影,烈焰灼烧大地,滔天火光将每一寸幽暗吞噬殆尽,最终凝聚出一道修长而冷淡的身影,沉而重地扎入大脑深处。 一如那天那道将他往前毫无征兆一推的风那般—— “没必要框柱什么。” 咔哒。 淋浴门被拉开,冰冷空气浩荡袭来,氤氲水雾争先恐后逃窜而出,贺止休仿若感觉不到温度,赤脚走到盥洗盆前,任凭发梢水滴不断,就这么抬起头看向镜中。 少年眉眼深邃,五官俊逸,往日总是翘起弧度的唇角此刻朝下轻抿,无端生出一股难以言描的寒意。 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镜面,像在一寸寸打量自己,又像是在借此凝神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镜中的少年陡然垂下眸,深吸一口气,临至半途又不受控地挑起唇,捂着眼睛闷出一声没音量的笑。 你完了贺止休。 alpha抬起眼,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嘴边无法抑制、任谁看了都会莫名其妙的笑意,他听见那道在心中盘旋已久的声音终于彻底冲破牢笼,无比清晰地响在耳边。 ……你真的完蛋了。 第38章 补课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