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娘子把年糕也放进粥里煮,柳贺年糕吃得少,只吃了一块。 吃完早饭,他倒不急着回书房了,而是绕着院门慢悠悠地散步。 太阳到这时候已经完全出来了,下河村不再是寂静一片,鸡叫声、狗叫声,邻居间彼此打招呼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河畔人家的烟囱里正冒出青烟,但地面踩着仍是硬邦邦的,等到了中午化冻就难走了。 “娘,我进去读会书,你有事叫我。” “你读你的。” 纪娘子握着鸡毛掸子除尘,够不着的地方柳贺便过去帮她,眼下柳贺已比纪娘子高出一头了,屋檐的边角纪娘子踩着凳子也够不着,柳贺倒是很轻松。 “别耽误你读书。” “就这一会儿,误不了的。” 柳贺觉得,他读书之后纪娘子像是把他供起来似的,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辛苦的活反倒背到了她自己身上。 这是纪娘子一片爱子之心,柳贺却做不到当甩手掌柜,他娘一个人处理家中大小事务本就已经很辛苦了。 …… 柳贺按丁显所列书单读,读得字字响亮,朱熹说,读书有三到,心到,眼到,口到,最重要的还是用心,柳贺带着目的性读书,心神自然只在读书上,注意力没有丝毫分散。 读完唐宋大家文章,柳贺又去看新买的那套《五经正义》,他看书时记忆力甚好,看上一两遍就能将内容记住,他虽未刻意关注,但 平素看同窗们读书,他的速度绝对是比旁人快出许多的。 《五经正义》是唐人孔颖达奉敕所撰,柳贺重点看其中《毛诗正义》的内容,其余几经他看也看,却不如看《诗》一经时那般专注。 孔颖达将《毛诗》与《郑笺》结合,并确立了风、雅、颂是《诗》的三种不同的体裁,而赋、比、兴则是《诗》的三种表现手法,他的理论到嘉靖朝时已经不是科举时的主流方向,但柳贺不怕多看,在他看来,《诗》集选西周至春秋的诗歌篇章,自春秋时起,无数大儒对《诗》都进行了研究,科举虽尊朱熹《集传》,可理论本身就是发展着的,就算朱熹做学问也不可能平地起高楼,必然也是在前人理论上发展而来。(注1) 就算是最枯燥无味的书,柳贺细细读来也不觉得平淡。 他读《五经正义》,也看程文集,加上写文章和练字,春节这几日他过得格外充实。 但除夕这天,柳贺还是放任自己玩了一整天,要说玩,其实也是无事可做,他倒是想钓鱼,但这零下的气温还没到河边估计就被风吹皱脸了,他宁愿缩在被子里当咸鱼。 唯一算得上乐趣的,大概就是春节的吃食更丰盛一些,纪娘子请人杀了鸡,将肉炖至烂,还卤了一点鸭肉,这样滋味更浓郁一些,一整天,柳贺只闻到家中弥漫的肉香。 不止柳家如此,春节到了,整个下河村都是这般,家家门口都飘着香。 稚童们倒是在村口路上跑来跑去,追鸡撵狗,二叔家的礼哥就是,拿着串好的糖球跑来跑去,美到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二婶一边追着他,一边跟着吼道:“别戳着眼睛!” 二婶自也看到了柳贺,冲他露出阴阳怪气的笑来:“贺哥儿回来了,这一年倒是难见你一面。” 柳贺冲二婶拱了拱手:“二婶过年好。” 两家眼下关系不睦,柳贺的礼仪却仍旧做得很足,丝毫不给人留下话柄。 见柳贺这副模样,二婶反倒有些让了,她知晓自己撒泼打滚那一套在柳贺这里不起作用,往年纪娘子倒是拿她没办法,可不知柳贺说了什么,她竟也拿不住纪娘子了。 一年多前,柳贺成日在村中晃荡,懒懒散散的一看就没什么出息,听说他要读书,柳义与她在只想发笑。 可眼下柳贺一副清隽模样,倒似与柳信越来越像,读书人的架子已是足了。 “我却不信你也能考中。”望着柳贺的背影,二婶轻啐了一口,纵是柳贺如今这副模样,她也不信纪娘子那么命好,“秀才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中的?” …… 柳贺对他二叔二婶的想法并不在意,只要这两人别时时烦着纪娘子就好,他并未从纪娘子口中听到抱怨之言,据邻居们所说,二叔二婶这一年来上门的次数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