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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点点水花,她目光有些涣散,地上的水洼映出不远处的白色身影,拂珠心下大骇。

    朝野上下无人知晓,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废帝竟是如此高手。

    血色在深色石砖上洇了出来,刺红了宋姝的眼。

    “住手!”她喝道。

    声音是冷的,像是寒窖里的一块硬冰。晏无咎似乎并不在意,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阿姝,同孤走吧,你不喜欢这宅子,孤为你换一间便是。”

    宋姝余光看了看拂珠狼狈的身影,似是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京郊的那一夜。

    大雨满天,拂珠也是一身黑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二十余年的天机变化,二十余年的处心积虑。

    她以为重来一次是命运对她的眷顾;她以为重来一次,这天下走势便如她手下的一张棋谱;她以为重来一次,晏无咎必定是她的掌中之物。

    到头来,她与二十年前似乎是别无二致。一样的傲慢,一样的无知,又一次一步步地将自己和拂珠送进了一场死局。

    “好……我跟你回去。”她声音干涩,“放了她,让她走。”

    “没问题。”

    晏无咎答得干脆,刚要上前,却忽然拧了拧眉。

    宋姝见他表情不对,凝神细听,只听得外头蒙蒙的杀伐声似乎愈演愈烈——

    嘈杂声中,一群急促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赶来。

    晏无咎半倚着门槛,忽而哂笑一声,似是揶揄道:“阿姝,这回他可晚了一步。”

    说着,还不等宋姝反应,晏无咎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桎梏在怀里。

    宋姝来不及反应,已随他一同凌空,在劲风中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破门而入,领头者身袭一身黑袍,一张金面在火光中折出微弱的光来。

    晏无咎拥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宋姝只听耳旁风声呼啸,几个呼吸间便随着晏无咎穿墙过檐,往总舵深处的墙院而去——

    头顶的月色被浓雾遮掩,墙影惝恍,茫茫荡荡之中,宋姝不知道晏无咎究竟将自己带往了何处……

    宋姝双脚落地之时,已到了一处似乎已经废弃的宅院内。

    宅院四处瓦梁衰败,回廊残破不堪,借着微微月影,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辉煌,只可惜黄杨木梁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颓败,似乎一碰就能裂开。

    晏无咎缓缓将她松开,宋姝抬头,茫茫月光下,她似乎终于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双同她七分相似的琉璃瞳里倒映出晦暗不明的夜色,夜风呼啸,带起他衣袂翩跹。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便以为自己读懂了他,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她在他身上瞧见了她不曾见过的灰暗。

    此时此刻,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从一开始,他便不是自己应该招惹的人。

    “你想干什么?”她问。

    这一次,声音里的冰冷似乎少了一些。

    她抬头,目光坦荡,似乎是让晏无咎有些惊讶。

    他顿了一瞬,忽然笑了:“我以为你会怕我。”

    ”我是怕你的。

    心思如斯缜密可怕的人,她怎能不怕。

    晏无咎眼神暗了一瞬。

    “那你可怕他?”

    “他?”

    宋姝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晏无咎是在说晏泉。

    “不曾。”她道。

    晏无咎嘲讽一笑:“自然,你不曾见过他在长街拔刀杀人,衣袍染血的时候,自然是不怕的。”

    “……我怕的,从来不是那个。”她微微侧头,脸上的表情被夜色笼罩,晏无咎看不清楚。

    她怕的,从不是生死,而是自己那颗从不曾安宁的心。

    那颗心,曾短暂地在晏泉那里有过归属,却很快再次失迷在了晏无咎为她所设的牢笼陷阱之中。

    她与晏无咎两人之间病态的纠缠不足与外人道,只有她知道,他是如何像藤蔓一般将自己层层包裹,用虚假的爱意与温柔浇灌,又用真实的痛苦和恨意滋养。

    两人或许不是天生一对,可似乎没什么能将他们拆散。就连生死,也不曾。

    她微微垂眸,忽问:“为什么是我?”

    天下人海泱泱,想要入东宫,入后宫的女子不计其数。

    为什么偏偏是她?

    可话音刚落,她却又笑了,似乎是在笑自己问的白痴。

    怎么会不是她?

    同父异母,血海深仇,这般矫情的故事,怎么会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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