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陛下这个脾气,可偏殿与其他各处,那香炉都是常燃。 这可让这些在殿前伺候的人为难起来。 毕竟,皇帝不喜香气,可偏殿却常燃着,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可偏偏下达这个命令的又是皇帝陛下自己,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干了。 上次宁宏儒不得不深夜去求见景元帝,就是谨慎清理过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才胆敢进殿。 毕竟被吵醒的皇帝,脾气比清醒的时候要暴躁百倍。 那三人,都是在殿外伺候的,很少能够进入乾明正殿内。按理说,他们在正殿以外的地方,受香料熏陶的时间足以,不该受到袭击才是。 就算最后那个是他们特地留下的棋子,可只要香不出问题,那乾明宫就是安全的。 “十三日前,下了一场雨夹雪。”石丽君恭敬地说,“贵妃娘娘冒雨前来,这几个人刚好在殿外伺候,雨中迎接了贵妃娘娘,身上残留的气息被雨雪冲没。” 景元帝虽用帕子擦拭着血污,可他的脸,他的身上,那身衣服……那些黏糊糊的血液,竟是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 “去准备浴汤。” 景元帝的眼神,总算落在了石丽君的身上,冰凉刺骨的寒意压得人抬不起头,锋利如刀的视线刮得骨头生疼, “然后,将宗元信带过来。” 石丽君先是愣住,而后脸上流露出来的喜悦之色,直接破坏了她原本冷肃的气质。 “陛下,您愿意,您愿意……”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巴。 景元帝身体有疾。 这是只有宁宏儒和石丽君才知道的隐秘。 从前是没有条件去治,可等景元帝登基后,皇帝竟也是没当回事,从不许太医踏进乾明宫一步。 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宁宏儒和石丽君也没法子。 皇帝的脾气叫人捉摸不透,有时候,石丽君甚至有种隐隐的惶恐。 景元帝是手握着权杖的王者,也是皇城里的怪物,更是御座之上无声腐朽的石像。 许多事情,皇帝根本就不在乎。 他令人做的那香,却从来不会在正殿内燃;他明知道贵妃的意图,却饶有趣味地坐视她动作。 这位陛下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命,那简直是在糟蹋着玩儿……保不准哪个时候,皇帝陛下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既然人能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那怎么可能会去在乎那些世俗礼法之事。 就是这么个疯子,有朝一日,居然也愿意见宗元信了! 石丽君喜得跟什么似的,立刻吩咐下去。又督促宫人赶快将血气清扫干净,免得那被蛊虫污过的东西,也带着不干不净的毒性。 殿内,景元帝终于将皮肤沾染的血污清理干净了,只是那身衣裳,却仍是弥漫着刺鼻的血气。 他像是有些累了,低头看着轻飘飘落下的帕子。 有时他很有耐心。 有时,赫连容又连一点忍耐都无。 温水煮青蛙自然是好,将猎物一点点烹饪,让他熟悉了环境后,就再也跳脱不出去,只能乖乖地呆在囚牢里。 只是这办法,在惊蛰的身上,并不好用。 惊蛰是敏锐警惕的小兽。 他的身体总比他的意识更先感受到危险,做出本能地应对。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的理智刻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和“容九”的关系,算是他做过最疯狂的事。 水磨石穿,等到花开,当然可行。 只是赫连容到底耐心有限。 一个纯粹的意外。 从一个谜团,到一只令人怜惜的雀鸟,再到可怜巴巴的小狗,最后……是惊蛰。 他真正进入了赫连容的眼底,又令他滋生了欲望。 性欲……求生欲……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贪婪至极。 鼓噪的渴望在皮肤底下流淌,维持生存的血液里,藏匿着无法停歇的狂躁。 景元帝穿行过宫道,褪下那沉重、被血浸满的衣裳,沉在浴汤里时,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两颗纯黑的墨玉。 清脆的交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