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暗流无声地流入了后宫,每一个人,都在主动或者被迫地卷入这一场斗争,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只是她尚且存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妄想,妄想着这宫墙下是一片祥和宁静,贪恋于他给她的温暖,所以有意无意地,试图忘却,试图无视,试图抹平。 “你既然看清了这一切,不会还妄想着,能再与你的家人团圆吧?”锦屏的声音透着一股克制的疯狂,在这万籁俱寂的融融春日,听起来却锐利无比,是这样的不合时宜。 摇光蓦地抬起头来。 却听见锦屏“呵”地冷笑了一声,“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尚且能在这宫中转圜,还盼着能有再见家人的一日。舒宜里氏的昨日与鄂硕特氏的今日有什么分别?你又与永和宫的那一位有什么分别?你的玛玛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告诉你吧!慈宁宫与养心殿可以闭严实无数张嘴巴,于宁主子于你都是一样。你的好玛玛,她就死在主子下令抄家、你被太皇太后接进宫来的那一日,从来没有人告诉你吧!” 其实一开始她想了很多种法子,想给她致命一击,譬如用那种宛转迂回的话术,与她聊家常式的闲天,给她美好的幻想最后再一一打破。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种能力,她压抑不住她的内心,因为她也恐惧,就好像原本祥和宁静的画布被人霍然撕开,才发现背后是血淋淋的现实,而她们曾经身处其中,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还尚且天真。 她怎么能继续天真下去?不过是因为有人护着她、保着她,免她风雪免她颠沛,可是自己并没有。宫里的奴仆就像蝼蚁一样卑贱,在四执库当差的时候,姑姑们冷嘲热讽,太监们动手动脚,这些恶心与肮脏她忍住了,她苦苦挣扎。人人都想往高处爬,譬如慈宁宫,譬如养心殿,譬如成为六宫里的妃嫔,爬得越高越好,因为爬得越高,就越有颐指气使的能力。 自己所得到的一星温暖不过是个笑话,那么她又凭什么可以被人保护下去?已有的苦难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谁都没有逃避的理由。 锦屏看着她震悚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本以为会如原先所料想的一样,得到一种疯狂且满足的快感。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她并没有,她甚至不敢再去看摇光的眼神——那样清透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如同一泓秋波。 她扭过头,一气儿说完。 “你若是不信,再问旁人便是。不过宁主子再也好不起来,你也未必问得到。先前我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可怜你。后来我发现我和你一样可怜,凭什么要让你继续怀有念想?这宫里的手段杀人于无形,你以为,你便能够幸免吗?” 锦屏说了这样多,如同洪流,不留余地地朝她奔涌而来。今夜真是冷,仿佛是起风了,摇光听得耳朵发木,听得神思恍惚,连眼神也渐渐地空洞起来。 她的玛玛,不在了。 在她被接进宫来的那一日,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茫然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算一算,那已经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了。 可是这么久,这样远,她却被蒙在鼓里,懵然不知。 她却心心念念地盼望着还能与家人团圆,她却那样子相信他的话,相信他所说的春天。 她强撑着抿起嘴,“姐姐若是怨恨我不以实相告,为宁主子鸣不平,也不该拿我的家人开玩笑。” 眼睛一阵一阵地发涩,从心底深处忽然生出一股恐惧与空妄,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锦屏看着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看,你先前对我说不知道,可你怎么会不知道,谁又会不知道?” 她说完,朝摇光笑了一下,再不言其他,起身走了。 谁会不知道呢? 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第76章 移舟甚处 昨夜三更时分果然下了一场大雨, 到了第二天早晨,空气里便弥散起一股子湿意。摇光并没有睡好,一直捱到四更天, 才恍恍惚惚地睡去。她总算梦见了一回玛玛,玛玛起初还是老样子,坐在炕上,教她念书,后来忽然变天了,铅云滚滚,开始落雪。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玛玛让她快走, 说完便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