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先帝为何临阵换将,着英国公回京?也并非英国公完全不适合打彼时那场仗,原由是京师有英国公在,先帝才不至于每日忧心,生怕他在外面亲征,却有胆大包天的宵小攻入京师,垄断皇朝的根本。” 这是所有朝臣言官都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英国公。 裴行昭环顾着他们,“这些是先帝驾崩之前,与哀家当闲话说起的,哀家不曾提及,以为是谁都想得通的。 “英国公戍守京城这些年,可曾出过半分差错?他又曾向朝廷举荐过多少人才? “你们是不是受过他的恩惠?有没有得到他的保护?可曾有过半句感激? “是,武官就该率兵御敌,那是天职,是本分,就算为此送命也是理所当然——你们一定是这么想的,幸好我大周的百姓不会这么想。” 言官们听得很不耐烦,却实在不能接这种话,只好忍着气继续听。 裴行昭开始剖析英国公这个人:“英国公作为子嗣是出了名的孝子,作为父亲是为子嗣创下丰厚家底的尊长,为臣是恪尽职责的武将,偶尔会犯一犯意气用事的小毛病,可是犯了就过去了,从不耽搁政务。 “他与晋阳常来常往,是因为他的高堂病痛不断,晋阳曾寻找到两位圣手送到他府中,他为此由衷感激,平日行事,只要晋阳的主张是对的,便出几分力。 “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无可忽视的长处,有些小缺点,很鲜活,亦很难得。 “到此刻,你们还要严惩他么?” 二十来个人迅速相互递了眼色,齐齐高声道:“祖制不可违!”闹到这地步偃旗息鼓,他们就会成为起码几十年的笑话,不要说武官嫌恶,便是同道中人,也会引以为耻。 裴行昭轻轻地冷笑一声,“那便对不住各位了,哀家不会让你们如愿。诸位请回。” 那些人当然不肯走,有的哭先帝,有的念叨着请求皇帝回京主持公道。 裴行昭沉声道:“禁军何在?” 颜学开出列,“恭请太后娘娘吩咐!” 裴行昭指向那五十来人,“这些狂徒逼迫太后无故惩戒忠良,委实荒唐荒谬,倘若纵容,朝堂再无安宁之日。记下这些人,皇上还朝之前,再不可允许他们踏进宫门半步!” “是!” 方诚濡冷笑一声,竟然站起身来,毫无惧色地望着裴行昭,“先前便有人经常议论,说太后娘娘袒护武官,为了他们,便是颠倒黑白的事情,怕也不是做不出。今日看来,倒足有八分可信了!若长此以往,朝堂上哪里还有言官的立足之地?!臣人微言轻,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无人主持公道,既然如此,便不如到地下去请先帝给个说法!” 语声还未落地,他便已猛然冲向大殿内的圆柱。 他要做成死谏这件大事。 然而他这玩儿命的行径被人阻止了:颜学开及时欺身过去,在他跑出三步后便拎住了他的衣领,轻轻松松地把他扔回原位。 奉命在大殿守卫的都是颜学开的手下,此刻见状,默契十足地跨前几步,死死地盯住那些言官。 方诚濡回过神来,大哭着跪倒在地,要以头撞地。 颜学开将他提起来,扣住他的后脖颈和一手的脉门。 裴行昭快要被气笑了,“想死?出了宫门,随你怎样。在宫里,哀家得奉行祖制,言官如何张狂,哀家都要宽容忍让,可不敢让你们出闪失。” “诸位请回吧。”张阁老走过去,婉言规劝,暗示他们见好就收。 那些人怎么肯依,又围攻起首辅大人来,数落他坐视言官受辱,只会和稀泥,委实辜负了先帝寄予的厚望。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裴行昭的耐心尤其有限。她站起身来,走到龙书案前,拿起上面的一方砚台,略略施力拍下,大殿安静下来。 “来人!”她冷声道。 英国公却跪倒在地,并不看她,直接道:“当日臣与方大人起了口角的原委,请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听一听,评判是谁之过。那晚……” 他再不能顾及母亲了,他得让大家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日后还有何面目说是为人臣者? 可在此时,听着太后要发作的许彻携孙千户进殿来,打断了英国公的话:“太后娘娘,微臣和手下有要事禀明,正关乎英国公与方大人发生冲突的始末!” “说。” 孙千户将事情又讲述了一遍。 朝臣听了,情绪不同的视线纷纷落到方诚濡脸上,的确是打人不打脸,可骂人不也不能揭短儿么?他怎么能在英国公的母亲病重之际骂那种话?搁谁又能不抽他? 裴行昭释然,却已对这原因并不在意,睨着众言官冷冷一笑,“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不想前功尽弃,以哀家的猜测,被逐出宫门之后,便要拉帮结伙地在宫门外哭先帝,哭列祖列宗。” 张阁老有点儿无奈了——现在不想平息事态的是小太后了,这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