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也没有再出言揶揄,手指又摩挲着刀穗上的纹样:“早知道有这日,在你爹去卫所前,我就该把他的盘长结换成戟结。” 提到父亲,沈霓脸上的温度与颜色才缓缓下去:“家里发生这么多事,阿爹一件都不知道吗?” 每次回卫所当值,沈正荣都要待上半个月才会回来,所以在出发前都会把加强护卫,又怎么会让阿玉奇趁虚而入? 沈夫人有些沮丧:“上个月阿忠伯的儿子娶媳妇,和我告了一个月的假。我怕府里人手不够,便让牙婆找了几个人回来顶替一下,没想到那些竟都是那阿玉奇的人。你父亲一离开,他便挟持了我威胁全府上下,听他指令。” 沈霓算了一下时间,阿玉奇应该在确认沈照渡与她有关系时就出发到赵州布线,获取沈家信任。 此人果然心机深沉。 “所以说,我进城前收到的您的亲笔信,也是阿玉奇逼您写的?” 她的本意是投石问路,等确认家中无恙才安心进城,没想到投下的石头不是询问而是提醒阿玉奇猎物已经入网。 “不止是给你的信,还有寄到卫所给你阿爹的平安信,都是阿玉奇逼我写的。”沈夫人叹了口气,“会怪娘亲没有对你实话实话,让你置身如斯境地吗?” “怎么会!”激动得直起身的沈霓又迅速蔫下去,伏在沈夫人膝头喃喃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沈照渡为了我从边关赶回来是心甘情愿,我不必愧疚到要以命相抵。” 看着竹篮里倾注她所有心思的刀穗,沈霓伸出手指在尾线上绕了一圈,又马上红着脸松开。 “死都不怕,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朝母亲笑笑,“我答应您,再难也不会想着死。” 沈照渡还欠她一场流萤漫天和一只叫花鸡,在此之前,她舍不得去死。 * 高大的城门在沙尘滚滚中巍峨耸立,近在眼前。沈照渡眨了眨被风沙吹得通红的眼睛,再一次高举马鞭用力挥下。 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白蹄骍终于不堪连日赶路重负,受下这狠辣一鞭的瞬间,落地的前蹄一软,与背上的主人双双侧身摔倒,扑起铺天盖地的尘土。 官道旁边是草地,初夏时节,绿草不仅能没过马蹄,还能把他整个人淹没。 沈照渡躺在一片柔软中,冲着天上喊道:“从淇州到赵州这些路,你我也算个同伴,不出来拉我一把吗?” 四天的末路狂奔,他每到达一个地方,都有人在不同的人在跟踪他。 仿佛阴魂不散的鬼魅,四面八方冲他而来。 缓慢的马蹄声走进,一个阴影落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上。 对上那人脸上的黑布,沈照渡嗤笑:“你们主公脸上也有‘贱奴’二字?” 蒙面人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原本萎靡躺在地上的沈照渡劲腰猛然一挺,右手迅速抽刀,在起身时对着男人的脖子奋力一砍。 “啊——” 鲜血从断裂的脖子上喷洒而出,沈照渡在一众尖叫声中抖开从怀里掏出的束口袋,抬脚将头颅踢起。 惊慌逃窜的人扬起更大的尘风,那个恐怖的头颅准确落入他的布袋,被他反手打了个结背在肩上。 他没有时间躲避这些恼人的苍蝇,何不干脆利落地杀? 这样他还能以追击内鬼的理由为自己脱罪。 官道上洒满暗红的血,沈照渡抽走尸体上的水囊,走回躺在地上不愿动弹的白蹄骍旁边,将水倒在马头上替它解暑。 “起来,不然我连你也砍了。” * 从城外到沈府的路沈照渡走过无数次,熟悉得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他腰上挂着昭武侯的腰牌,哪怕刚才杀了人也无人上前阻拦,反而路过的人都被一身鲜血的他吓得张皇躲避。 不同于平时,沈府的西角门半掩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