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沉默又降临在他们中间。虽然他说了不要去,但放人鸽子总还是不太妥当。更何况她也需要做个了断。 就比如说,她和这位兄长的朋友面对面坐下,点了单,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她直接道了歉。 “虽然这么说挺失礼的,我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比起与他人做了断,更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然后稍微提了一下和家里的关系,对方也表示了理解。一顿饭食不知味,她的注意力全在几米远开外另一张桌上假装路人的山姥切长义。 和相亲对象自然是不会有然后了,而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他们已经站到河边一处僻静的缓坡,眼前仿佛银河陨落。她定了定神,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展开。是船的造型。 “给‘他’的?” “嗯。” 她轻声念了几句,打了个响指,船中心的灯芯腾地亮起了火光。 “现世用术法不怕引来什么?” “这不是有你吗?”她蹲下身,把纸船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而且大晚上的没人看得见。” 她看着小船载着自己的念想,随着河水的流向缓缓地漂入河中央,与浩浩荡荡的星河汇合,化作人们的思念。 从这点来说,被她祭奠的“他”,与人们祭奠的故人们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付丧神也好,人类也好,在消逝后就活在了那一盏盏摇曳的灯光里,最后燃料耗尽,被时间之河吞没。惟有死亡是公平的,这种无力挣脱的结局已然超出了命运的范畴,那是凌驾一切的自然法则。 “你不回家里去吗?” 长义在她身边坐下。蹲着着实有些累,她便也放下重心坐下来,草尖穿过布料的缝隙扎得腿上发痒。 “怎么,想跟我去见家长吗?女儿就交给我好了,这样。” “那你会带我去吗?” 满是问句的对话。她回头看着他的侧脸,他看着眼前河面的灯火。看不出他的情绪,或许有很多想法,也可能是无心一问。她也回过头来,看着与他眼中相差无几的风景。 “虽然他们的话……搞不好会把你当陪嫁的嫁妆。历史上不是很多嘛,哪个大名的女儿出嫁,随嫁品中有名刀这样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正在此刻一朵硕大的花火绽放于正对面的天空。她抬起头。 “……我才不会拿你当嫁妆。” 他轻笑一声:“是吗。” “长义先生。” “什么?” “不要死。……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至少是一个必然的、在穷尽一切办法后得到的结果。” 又是一个盛大的花火。然后她的视线回到了川面。 “你觉得我那么容易折断吗?” “不。”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再经历那种事情了。这也是告诫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命运。有的只是无数的偶然与无数的有意为之,交叉并行,相互影响。 “不要后悔,是吗。” “是的。一切后果由自己承担,所以至少得让以后的自己觉得当初作了正确的选择。” 再次奇妙的沉默。河对岸在举办祭典,依稀可见人们跳着欢快的舞蹈,乐鼓声竟有些缥缈的氛围。声音更大的是草丛中的虫子,它们往往活不过这个夏季。花火热烈地绽放,在夜空这个幕布上陡然出现,刹那的华丽后又消失得了无痕迹。 “最初我只是对你有点在意。” 在良久的沉默后,长义静静地开口。 “婚刀——可以这么说吧——审神者因为婚刀折断而颓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你眼中的斗志并没有被磨灭。” 她恍然大悟。 “所以后来有事没事来我本丸?” “我没那么闲。” 倘若是以前必然会继续抬杠下去,然而今天她突然辨别出来这语气背后是十足的窘迫。 “……看你似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我有点……欣赏你。于公于私都是。” “嗯。” “不屈的你,在和自己的境遇抗争的你,在我的眼中闪闪发光。” “那假如、”她回过头看着长义,伸手覆在他随意放在身侧草地上的手,“那假如我放弃抗争了,你会怎么做?” 他手掌翻转,回握住她的手。 “那就像今天这样,我亲自来迎接你。” 龙胆花在她的发间娇艳欲滴。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