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一个适合告别的日子,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攒聚压低了整个天际。大风呼啸,旌旗猎猎,玄黑的铠甲在冷风中发出沉闷的响声。大地黑压压一片,三十万庆国士兵再次集结,锋利的长枪上挂着冷兵器的寒光。 “公子,该出发了。” 蒙田轻夹马腹手握缰绳来到白衣公子身边,刚毅的脸恭敬低下对一旁翘首盼望的白衣公子说道。 白衣公子目光沉沉并不答话,野风呼啸着吹乱玉冠下的发丝,狭长凤目微抬,霎时华光万千,他似一块纯粹到没有任何杂质的坚玉,立在万千玄铁之前。是该走了,战役无法避免,他的士兵已经饥渴太久了,他们需要一场鲜红血液的洗礼,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为了家族的荣光。 那么——他了? 白衣公子再一次抬头朝着高墙上望去,他的母亲,千古的传奇,岁月吹过龙袍下母亲不再年轻的身体留下阵阵涟漪。距离过于远了,他看不清冕旒之下母亲的表情。他不舍,抑或是不忍,至他出生以来便是尊贵的凌驾于千万人之上,他的成长是一场淋漓绵长的春雨,他被庇佑在母亲伟岸的背影之下,远离朝堂的血雨腥风。 他这样的人对生命的逝去应该是漠视的,偏偏生在帝王之家的他要长一颗仁心。 他对母亲说:“母亲,现在六国已毙四海归一,庆国需要休息,我们应当同民一起休养生息。” 母亲站在黑夜的深处烛火都照不到地方,语气不明,“扶簌,你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是帝国最璀璨的希望,你应当比任何人更明白战争的意义,这是天命,是我们无法违抗的宿命。去吧,将伟大的胜利带回来,将帝国的神威洒向每一寸土地……” 后面的话语扶簌已经记不得了,这些话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即使身为帝国的长子,母亲最疼爱的孩子,他也不能违抗皇帝的旨意,御座之下的每个人,能做的只有服从,即使他并不认同。 唯有沉默,他望着身后万千将士,露出一个被帝王寄予厚望的上位者应该有的冰冷微笑。 骏马在队列中穿梭,他想要记住每一张脸,刚毅的、果断的、平凡的、稚嫩的 此刻,扶簌比谁都更加明白战争的涵义——去掠夺吧,去占有吧,给他们荣耀让他们后辈活得更好。至于他们,帝国的基石,需要牺牲的小棋子。厮杀吧,让一群农民的孩子去打另一群农民的孩子。 而他能做的只是尽快结束战斗,愿神明在苍穹之上保佑,庇护庆国的孩子早日回家。 那么出发,扶簌拔出腰间长剑直至青天。 “开拔!” “大风,大风” 战鼓在风中回荡,沙尘被马蹄激起,形成漫天沙墙,大地再一次轰隆,军队出发了,朝着帝国北部的边境行去。 夜凉如水,镰刀一样的残月挂在泼墨浓稠的夜空,天幕昏暗星子懒洋洋闪烁。红到昏黄的月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头,就像覆着一层薄薄的霜,好冷。 皇帝陛下的寝宫依稀亮着灯,赵告推开殿门,躬身微微唤了一句“陛下,”高大的身躯愈加佝偻,轻手轻脚地进去了。殿内灯光很暗,高悬的屋脊下烛火摇晃,就像是猛兽百无聊赖地张开口,要吞人了。 偏偏此刻,歌者唱腔婉转地咿咿呀呀吟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庆国的皇帝卧靠在兽皮软垫之上,端着酒杯看向面前巨大的白幕。她只穿了一件明黄的寝衣,敏锐而凌厉的目光柔和下来,浑黄的眸子里写满对往事的追忆,如果不是处在深宫,仿佛她只是一个有故事的,不容小觑的贵妇人。 “棒棒棒~” 梆子敲了几声,原本幕布上浮现的皮影撤下去。花瓣雨一样落下,幕布上出现了草地、云朵、年轻的公子坐在大树下临水自照…… 赵告跪了下来,匍匐着来到陛下身后不远的地方。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