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风。 他霍地想起来了。 是他,是那晚大排档上,坐自己邻桌的男子。 倪向东记得自己一边喝酒,一边观赏他被众人推搡到地上,一屁股蹲进泥水里。没错,眼前手举石头的,正是当晚那个哆哆嗦嗦擎着酒瓶,却迟迟不敢砸下去的怂货。 这人不敢伤人,气急了也只会放几句狠话,而正是他临走前扔下的那几句话,帮自己转移了警方的视线。 这个替他担了罪名的倒霉蛋,叫什么来着? 倪向东在脑海中搜索着,前一阵子,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这个杀死包德盛的凶手—— “你是徐——” 然而,石头落下,正中头颅。 曾经懦弱怕事的徐庆利,在今夜长成了软心肠的屠夫,流着泪,手上却铆足了力气。 一下,一下,一下。 钝击的闷响,没在山野的蛙鸣之间,倪向东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与脑壳一并,变得碎裂残缺。 徐庆利趔趄着起身,将石头掷进水塘,咕咚一声,荡起层层涟漪。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至此的一切,无人知晓,唯有明月为证,静默着铺满连绵群山。 天将亮时,曹小军与吴细妹正跌跌撞撞地向山下逃。 背后的山谷深处,袅袅盘起一缕烟。 吴细妹忽地住了脚,回头遥望着远方的火光。 “怎么?” 前面的曹小军也停住了,旋过身,迟疑地问道。 “着火了。”吴细妹一双大眼睛痴痴地盯住,黑里跃动着碎金,“山那边,像是烧起来了。” 曹小军也跟着望了一会,见火势愈来愈大,便扯扯她衣袖。 “走吧,莫要回头。” “走吧,”徐庆利对自己说,“事已至此,莫再回头。” 他最后望了眼燃烧的屋舍,望了眼睡梦中的家乡,转身离去。 冲天的烈焰,照亮了逃亡之路。 吴细妹,曹小军,徐庆利。 三位赌徒皆以为抵达了故事的结局,然而因果的轮盘,才刚刚开始旋转。 悲喜交替,无有尽头,善恶有报,至死方休。 因着同一桩谋杀,三人被命运驱赶着奔逃,而他们却并不知前路坎坷,只是暗自发誓,往后余生,定要做个好人。 第五十六章 石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那晚接到电话,知道倪向东真正死因的时候。” 会议室里,趁人还没到齐,小陈偏过脑袋追问童浩。 因孟朝生前的委托,南洋警方立了专案组,决定重启包德盛的案子。经樱花落海洋法医详细勘验,确认徐家墓地里的碎骨确实是倪向东的,并且发现死者头部生前曾遭钝器击打,导致颅骨多处粉碎性骨折。 “既然吴细妹已经承认了杀人,为何又要在凶器上撒谎呢?除非——” “除非在她之后,还有人补刀,”小陈点点头,“而这个人,很大概率就是徐庆利。” “没错,如今让徐庆利自己开口认罪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吴细妹的证词。” 老马推门进来,夹带着一股子扑面冷风。 “吴细妹死了。” 这是他落座后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时候?” 童浩猛地窜起来,“前天审讯时候不还好好的?” “今早上刚接到的消息,说是昨晚企图暴力越狱,疯了一样打砸,还去抢狱警的枪,多次攻击警方,屡次警告无效后,被当场击毙了。” “为什么突然要越狱?她明明答应我们出来作证的。” “其实,我怀疑是自杀。” 老马手点着桌子,目光也跟着向下。 “大概她已经从哪里知晓了曹天保的死讯,如今心如死灰,至于徐庆利怎么判刑,她已经不在乎了,一心想着快些追赶上丈夫和儿子,一家人去那边团聚吧。” 童浩张了张嘴,罪有应得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即便怨她连累了孟朝,可眼前总浮现出那晚她流着泪下跪的样子。一想到她这短暂的一生所历经的种种坎坷苦楚,心底对她的恨意便涨而又消。未经她的难,他没资格劝她良善,若自己身处她的位置,跟她一样的走投无路,兴许做得还不如她。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