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胸前所佩戴的银饰中取出草药,置于灼烫的炭火之上。火星迸溅,干枯的叶脉被引燃,青白的灰烬寸寸坍塌。北堂岑看见烟气萦绕,却迟迟没有嗅闻到草木枯竭的气味,认知微妙地失衡,她感到思维缓慢停滞,艰涩困顿,难以推进。恍惚好似梦中,她抬起眼帘望向空猗,难以分辨虚实。 孩童,幼苗,龟裂的土地和难以名状的虫子,嶙峋的枝头一轮橘红色的浑圆果实。从西而来的海龙溯洄而上,毛绒绒的肥壮幼崽发出婴儿的啼哭。空猗透过母神的双眼看见安巴灵武。在她的宿命中看见她自己,这不是常见的情况:眼耳鼻舌与身意化为外贼,与她的本相别无二致,随逐相伺,混杂是非。她捉得便杀,惺惺不昧于自己的脸容,在巨幅京观上安然高坐,稳居中堂。 熏炉中的烟气逐渐淡了,空猗知道自己应该及时离去,尖锐的疼痛在颅脑内深凿,翻腾如滚水。她抽身而退时迎头撞上旧相识——焚毁龙马的火焰,青墨锦体的红疣——正攥着刀兵朝向安巴灵武走去。生灵从无始处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乱觅胡寻。她看见灼烫的眼泪与张弛的产道,易于辨认的母亲的乳房形状。 在母女交锋的那一刻,风的流向骤然改变,山脉怒坼,赭石纵横。四野哀鸿与披甲骷髅破碎如水珠,纷纷扬扬地洒落,消散无形。空猗毛骨悚然,然而身体却好像被定住,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在坍塌,早已划定的星轨消失于长空,火焰顺着地平线流淌。她感到自己正从十三层天坠落,片刻的一晃神,倒置的天地山川归于原位。在阿布卡赫闭上双眼之前,空猗看见微风拂过灌木,母熊引领着她的孩子们结伴行过群山。 黑暗中寂静无声,空猗没有说话,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与浑然陌生的口吻,“喜、怒、忧、思、恐,五志过极,从阳化火,侵犯人体,以至于气机郁滞,损及脏腑,此皆为热之故。她的情难堪忍,心疑去留,已然在命途中折损,你仍然要重蹈她的覆辙吗?” “珊蛮…”北堂岑为空猗所慑,干涩的双眼微微颤动,震惊却像温水般弥漫心胸。那语气和煦如同怀抱,扎实而静谧,恍恍然似故人。半晌,北堂岑犹豫着伸出右手,朝外翻转着手腕,伸展拇指,“娘?” 心里那种低浅的、怡人的悲哀使她呼吸艰难,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好似置身旷野,举目上望,四野茫茫。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在期盼着什么,只要继续在这种温吞的暖意中下沉就好,无所谓天塌地陷,背觉合尘。空猗端了会儿脸色,眉睫缓慢地舒展开,似乎是有些无奈的释怀,索性露出她日思夜想的笑容,缓慢地蹲下身,坐在她的床畔,一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另一手用自己的拇指印上她的。 ——灭顶之痛席卷全身。 岑儿忽然发梦似的痉挛,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边峦听见动静,回身看了一眼,她脸上神情有些恍惚,茫然地歪着头,显得懵懵的,瞳孔定着,很久都不挪,像是被吓住了。 听罗姨说她很小时侯也曾经这样,母亲进屋时看见,就喊了她一声,她当时激灵一下,很快便起高烧,连着三晚准时准点地哭闹,浑身硬挺得掰都掰不动。母亲觉得小孩儿发烧不是这么个烧法,倒像是有神鬼作祟,老人说女孩子的心神澄澈,幼年时轻清上浮,容易出窍,不晓得是去哪里玩,回来得太急,不小心把魂给弄丢了。罗姨和母亲于是半夜三更爬起来,举着她的小红袄,满院子里叫,说‘岑儿,回来吧,娘在这儿。快回来吧,岑儿。’ 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啊。边峦没有敢喊她,站在原地亦不敢挪动,屏住呼吸等着她自己缓和。院内人声鼎沸,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小半天的光景,岑儿忽然抬起眼帘,在屋内环视一圈,随后将手背凑到唇边,自己叼了一口,留下不大点一圈牙印,迅疾地浮红一片。 “什么时候了?”她问。 “刚刚寅末。”边峦走到床沿,挨着她坐下,用掌根抹一抹她汗湿的额发。岑儿的脸色不太好,显得有些苍白,问道“空猗走了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边峦说‘走了’,随后才想起不对,解释道“她是昨天夜里跟华医娘一起来的,那时你已经歇下了。” 最近岑儿的状态不好,吃得也少了,睡得也不安稳,一夜里醒转六七次。她以往很爱动,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