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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见面时相处就已经处于一种不舒服的姿态,那么情绪也很难做到坦然和毫无芥蒂,在这个基础上根本不可能发展出什么亲密的感情。”

    五条律子安静地听着,仿佛察觉不到自己的衣服也曾经让她感到不舒服。

    因为四周没有别人,逸子完全是随心所欲地说话,“男人和衣服一样,不合适的衣服,穿一次两次没关系,可以丢掉,但是穿一年两年甚至是一辈子,完全就是一种折磨。”

    律子盯着电梯里自己的倒影,像是在喃喃自语,“衣服倒是还能换新的。”

    “但是结婚的男人可没那么容易。”逸子得到了附和,用力点头。

    “所以你才觉得相亲就是在试穿不合适的衣服。”

    “被迫塞进去衣服里,穿什么都不合适啦。”

    “很少人会这么想。”

    “大家都习惯了,经常说什么,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都是这样啊,都没觉得不对劲,只有你不一样,就像是不正常。”

    律子张了张嘴,想起了早上妈妈的话,发自肺腑地说了句:“……我懂。”

    逸子顿时眉开眼笑,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挽到了律子臂弯里。在吧台喝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她们的友谊就在酒精的协助下持续性升华。律子完全不像是一年前在茶会上那么手足无措,当时她像是闯进陌生世界的爱丽丝,在那个童话一样的充满潜在危机的世界里,身体忽大忽小的变化,有需要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围绕在她身边,没有需要的时候,她坐在边缘无人问津。她的社交一直是隔离的,人走出去了,灵魂却始终关在东京那座华丽的笼子里。

    只是这次,她竭力挣脱了出来一瞬间,酒精让她的身体发热,酒吧炫目的灯光让她的灵魂漂浮到真实的世界另一面,她的身体躯壳忽然找不到她了。

    这时她可以完全感受到自己,和逸子说话都变得直接了不少,“打算之后怎么办,是继续采取消极抵抗,还是发动战争。”

    逸子说:“当然是战术妥协啦。家里的很多人始终都觉得,我作为女性对企业最大的助力其实是婚姻投资,在我身上投入的都要在婚姻里捞回来,大家都倾向于为了家族的未来,让我去和政治届的青年才俊喜结连理。目前没有资本谈判的时候,妥协也是一种技巧性回避矛盾争端的方式。”

    她望着逸子,“如果一直这样妥协下去,很容易陷入无法挽救的余地。”

    “我也知道啦,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放弃我拥有的一切逃出去。”

    “放弃一切?”

    “家庭,亲人,金钱,乃至过去的几十年的生活。”

    律子哑然,“全都放弃吗?”

    “这是最坏的情况啦,而且比起出卖自己的灵魂顺从可悲的婚姻制度和家族奉献精神,我情愿像壁虎那样毅然决然地断掉尾巴,逃离这里。”

    “像壁虎一样。”律子喉咙里酒精的苦味又浮了上来,她麻木地咀嚼着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的吧,很多生物其实都有放弃自己身体一部分求生的本能,也有依靠自己重新长出身体的能力。”逸子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这身讲究的装束,豪爽地喝干净自己杯子里的酒,对着酒保大喊再来一杯。说完回过头,对律子继续说,“人类也是一样的,果断地判断出来什么应该抛弃,因为伤口迟早都会恢复的,死掉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你真是……很了不起,逸子。”

    “光顾着说我了,都没有问你,最近在干嘛,听别人说你好像不怎么爱出门。”

    “前段时间去非洲了。”

    “噢,好地方,我还没去过,因为年轻的时候都更喜欢热闹的大城市——一点都市人的刻板印象,完全错失了去看看的好机会。”

    五条律子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她和逸子说起了恩贡山的日与夜,说起那辆皮卡车载着她的孤独远离人群,奔向幽暗的深林,说起太阳照亮整个平原的刹那她用相机拍摄下的鹤如何舒展开它漂亮优雅的翅膀,她还兴奋地复述了劳伦在山坡上念的那句诗。逸子则安静地撑着脑袋看着她,显然是在专注地听她说话,酒吧吵闹的音乐都随着太阳的起落停歇,她们凑在一起,说话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律子,我之前总是会听别人说起你——”逸子突然这么说。

    五条律子愣了一下,“说我?”

    五条律子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她的神秘感会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逸子记得从记得这个名字开始,她身上的各种传言就从没有断绝过。有人说她离开家里跑来东京是因为做了什么m.paRtsORDeR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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