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帝如此的重视,又有了明确的原料,竟然三年来一无所获? “并非全无所获。”朱厚熜摇了摇头,“偶有得,但下一炉又不同。同样,烧制好的滚烫玻璃水,怎么慢慢冷下来,其中不出泡、不开裂,难关重重。究其道理,无非三点。” “……贫道请教。” “第一,同样是砂石、石灰、碱粉,哪怕知道该各取多少,然其中只怕多含杂质,纯度不同,实际上比例再又变了,无法控制。第二,虽知道是各取多少,但量取、称重,仍有毫厘之差。其三,烧到多热,去火到多热定型最好,如今全凭经验,无法量出那温度。” “……错非辨色,如何量出温度?”陶仲文问了个专业问题。 所谓炉火纯青,匠人冶炼、道士炼丹,观察火焰颜色和其他各种东西在火里出现的颜色变化,那是基本功,也就是所谓掌握火候。 这温度,怎么如同尺子一般量出来? “真人对水银极为熟悉吧?” 陶仲文表示很熟悉:“《抱朴子金丹篇》云:丹砂炼之,成水银,其色小白浊,其阴毒重着。非以秘法煅炼,不能入腹。然毒性去后,实乃上等仙药。《张真人金石灵砂论》中亦有明证:度世不死,必基于汞。合炼黄白,飞伏成丹。神仙变化,皆犹砂汞。” 说完,他看着朱厚熜,朱厚熜也看着他。 两个人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认真,到后面产生了变化: 陶仲文低头稽首:“请陛下恕罪。” 朱厚熜则是从认真确认他的意思,到现在目带深意地看着他直到他再抬头:“朕说过,不奢求长生。真人是聪明人,不可再有下次了。” 陶仲文再次确认了皇帝的态度,也再次确认了自己对于皇帝的价值究竟是什么,作为聪明人的他谦虚了起来:“臣铭记于心。不知这水银,与量那温度有何干系?” “与玻璃有关系。”朱厚熜言简意赅,“真人若能辨明了那砂石、石灰、碱粉之中如何测定纯度,烧至何等火候、烧多久,烧制出了玻璃,那便可用玻璃做筷子一般的细管,将水银封入其内。以真人对水银习性之熟悉,该当知道它遇热则胀、极热方沸而为气吧?” 陶仲文点头:“其烟有毒,不可闻。” 他明白了过来:“以这水银遇热则胀之理,量温度?” “还有许多路要走,其中所留细孔如何均匀,也是问题。但这路子不会有错,这里面,首先便是极重要的一点:以朕观之,万物当有三态,曰固、曰液、曰气。固而为液,那温度为熔点;液而为气,那温度为沸点。若要量温度,便可以最常见之物,那水的熔点、沸点为基准来度量之。” 朱厚熜对“路子走偏了的化学家”说着物理的东西,但为的是他后面的研究:“真人试想,若那炉中火温能度量了,火候掌握岂非更易?不同物事于何种温度熔炼出了变化,岂非更易掌握诀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真人以为如何?这玻璃既透且明,其内所封水银一览无余。再如尺子一般在外刻以度量,以后岂非随时能知冷知热?” 陶仲文心头一震:是这个道理。 且看看这丹房里的各种工具,他们其实也不排斥工具。 然而今天感觉天灵盖被掀开了一样的原因,是皇帝对于如何去度量温度有如此清晰的思路。 道理很清楚,设计过于合理,陶仲文感觉如今只剩下烧制出那玻璃,就能成为度量火温的先驱、掌控温度的人了。 先人燧木取火,不知多少万年来,也无非再只是在生火。 但这事若做成了,便将像一里地一里地一样,将来能很清楚地知道:此刻炉中火温几何!此刻屋外天冷几何! 农事,不也讲天时冷热吗? 做多少事,需要知道多冷多热?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心热不已:“臣明白了!陛下巧思,臣钦佩之至!臣素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