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指着墨台揽月,勃然大怒道:“你说谁呢?” 外族女人正眼都不瞧他。 那稚儿道:“这世道,男人就是天,阿爹是男人,稚儿也是男人,我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老板娘眉头一皱,轻呵他:“这些浑话是哪个教你的?” 男童理直气壮道:“姥姥就是这么告诉稚儿的。” 闻此,墨台揽月笑得更欢了。“哈……男人,还没黄豆大的东西,也能自称男人?”?她伸手捏了捏男童的脸颊,面上亲昵,“还真是可爱呢。” 举手投足间,连不通人事的小儿都沦陷在外族女人的温柔乡中,呆而不能自拔。 “你呢?”?墨台揽月抬头询问老板娘,“你是如何打算的?” 老板娘心中虽有不愿,心内忖度了母亲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女子要想在这世道生存,独个开门立户极其不易,有个男人在府里总归是好的,为求得这些便利,她忍他一世也无妨。 “有劳姑娘操心,他既然已知悔改,奴家想着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后悔?” “纵使他故技重施,那也是奴家自讨苦吃,奴家自个儿选的路,不悔。” “听到没?不后悔!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个外人有何干系?”?那老妇与负心汉一脸的得意。 墨台揽月蔑笑着摇头。 愚信、愚孝,弃人身而饲群鬼,不知所谓,不值搭救。 她上楼那刻,身后响起轻微立扑声,紧接着是老妇人号丧般的叫喊。 “死了……死了……稚儿啊!我的好孙儿!你睁开眼来瞧瞧姥姥啊——” 外族女人随手将指上残留的毒粉抹在了二楼栏杆上,擦了个干净。回到房里,寻出华年从山匪寨子里带出的一把铁环大刀,举与头颈相齐,刀刃的寒光照在外族女人明艳的面颊上,只听她笑道: “是你说的,不会后悔。” 华年归来时,手上拿着为女人精心挑选的鞋履。念到对方贵为公主,是穿惯了锦鞋的,想来也不大能适应平民那扎脚的草鞋,遂特意为她买回一双软底布鞋。 少女远远就瞧见客栈瓦顶上冒起青烟,疑似不小心走了水,她生怕外族女人被烧死在里面,顾不得叁七二十一,猛得疾步冲进去。 二楼悉数被火海吞没,一楼大堂柜面旁倒着几具尸首,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华年定睛一看,认出那是老板娘一家。住店的客人早逃散出去,客栈的伙计半刻前就赶去了衙门报官。 煌煌火床笼罩之下,外族女人将脚搁在条凳上,正倾斜一坛残酒,任那辛辣清泉肆意冲刷玲珑赤足上的猩红血液。她一旁桌上,就放着那把染满鲜血的凶器环刀。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被官兵抓走了。” 墨台揽月半嗔半喜地接过华年手中的鞋子,纤白的脚穿合进去。少女抿嘴问她为何杀人,外族女人满不在乎道:无能无用之人,留着也是碍眼。 “该杀之人我当然不会阻挠,相反还要助你——可这地上的少弱妇孺与你有何仇?值得你下此毒手?!” “理由何其多——说了不中听的话,做了不中看的事……这些以夫为天的愚人不死,叫我以后如何荣登大宝呢?那些个男人跳出来反对还有情可原,如若是这些拎不清的妇奴帮着他们反我,那才是令人悲而又悲的哀事。曹阿瞒的一句话说得好——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华年赫然后退:“北渊人果然个个狼心狗肺!” “我一早就告诫过你,我并非善类。不单我,这世上亦不会存在全然无恶念的人,就连庙里那普度众生的菩萨,也只会庇佑舍得供他香火之人。你尚未及笄,这人世间的道理还懂得太少,我如今就教你一条——只有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无关善恶。” 墨台揽月将行李扔至她手中,若无其事往外走,见少女还不动身,她轻皱眉头地催促。 但见华年只留下自己原有的包袱,而将那从山寨中搜罗出的银两给了外族女人。斜系在身上,翻身跨马,勒了缰绳目视前方道:“既然道不同,我们就此别过,日后若在对立场上相遇,我不会手下留情。” 墨台揽月微微一笑:“但是我会。” 华年扬鞭策马而去,官兵的脚步声趋近,外族女人亦翻身上马,于少女离去的相反方向疾驶出去。 此番背道而驰,不知下一回会在何方重逢。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