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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倾一木岂堪支(一)


    “你有福了,被小姐瞧上,仅吃穿用度就比其它院里的下人好过叁成,更别说月钱了,光是赏下来的物儿,都够你作传家宝的。”

    姬芙亦步亦趋地随墨月行了约半柱香,虽是第二次来到孤倚楼,却仍会被这座雕梁画栋的小筑所惊艳。

    日落西山,黄洒绿瓦,颜倾辞柔若无骨地倚在叁楼凭栏处,极目眺望远山飞鸿。眉尖似蹙,眉尾悠扬,眼中含殇,唇角点翘。一幅寒冬美人观景图跃然眼前。

    墨月在小楼前停下,两旁掌灯的婢女给姬芙让出条宽阔的道儿来,墨月回身上下打量她一眼,心道这人模样生得怪好,若是能多笑一笑,便就真赛过那慕尘珏了。

    尽管姬芙垂眸始终不言语,一副生人勿近之相,墨月也怕这是她装的样,人前如此,人后就是一副天地不管的骚态。她好不容易送走一个狐媚子,可不能再放进一个来祸害自家小姐,况这名义上的待年媳样貌又生得极周正,她若真有心作妖,勾谁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大罗金仙,想必也难以抗拒有菩萨之面与妖精之心的女子。

    “上去叁楼,右拐尽头那间屋就是,二楼是大小姐在住,她已经歇息了,你上去脚步轻些。”?墨月指着姬芙,叁令五申道,“记着,不许说不该说的话,不准行不该行的事,离小姐远些,倘若让我知道你怂恿勾搭了她,小心我叫人绑了你卖出府去。”

    姬芙以点头回她。是了,不管是待年媳还是未来侯府小少爷之妻,始终都有一个“奴”字挂在两者之前,若楚陵侯盼望的儿子降下,她便是有功的“奴”,若是未曾,她便连奴都不是,她即成了灾星祸水,是侯府断子绝孙的罪人。

    她来侯府七年,楚陵侯日夜希冀的儿子七年未出生。若不是后来楚陵侯又买了几个待年媳冲喜而无用,她怕是到死都得背着断他香火的黑锅。

    人正往楼上来,颜倾辞俯瞰底下昂首盯梢的墨月一眼,甜悠悠笑道:“让你办的事办妥不曾?就在这儿站桩。”

    墨月一惊,想起颜倾辞吩咐自己去给慕尘珏送礼一事。

    “前朝大家章之栋的字画世上所剩无多,雪越发大了,若沾湿了分毫令我在黎王跟前丢了面子,看我不断了你一整月的零嘴。”

    墨月吓得苦起一张脸,领着一行婢女火急火燎送画去了。

    颜倾辞嗔溺地笑了笑,耳边传来那人离近的脚步声。

    “怎的,不喜我送你的那件衣裳?”

    颜倾辞见姬芙仍穿着以前的粗布麻衣,月眉好奇地上挑几分,她拢了拢身上的彩绣红底斗篷,行走间其上凤采牡丹的纹样活泛起来,随主人飞进久未启用的客房。

    “即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女,同文琴墨月一般待遇,这处是你的卧房,如何,瞧着可满意?”

    姬芙跟着踏进去,屋子里暖烘烘明膛膛,俨然比阴冷寒僻的下人院好上太多。颜倾辞暗中观测她的神色,寻常丫鬟听到这些早该乐开了花,偏她无悲无喜,倒显得自己在求她似的。

    破绽太多,若是宫廷细作,未免太过蠢钝。

    见她双眸呆滞,木头似得一动不动。颜倾辞顿失兴趣,推开木窗,拿起在热水中温过的青梅酒,斜倚在美人榻上,边饮酒边赏起飘雪来。

    兴致到处,便听她吟道:“玉沙撩人意,银束落无情,花烛就新履,兰阁绝故人。”

    “青梅竹马何故会劳燕分飞?”?颜倾辞转头问姬芙,过了一会儿自己倒先嗤笑起来,自轻自蔑地摇头继续饮酒。

    姬芙无心在意侯府小姐此刻有多失意,她今日何尝不是饱受丧亲之痛?嬷嬷的尸首还在下人院里,她需通知其亲人,为她吊唁守灵,待将她下葬后,再腾出心思考虑是否复国一事。

    桩桩件件,步步紧逼,压得她实透不过气。

    “你从踏进来到此刻为止,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几杯酒下肚,颜倾辞渐渐生了醉意,“你也觉得我可笑,对么?”

    “明明是被引诱的一方,到头来却成了陷得最深的。”

    颜倾辞不满对方一声不吭的模样,将人扯过来压在美人榻上,挑着她的下巴,面对面眼对眼地质问她:“从一而终当真如此艰难?”

    姬芙不知一个常年圈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如何有这种力气的,她推扯不开,便将手抵在她两肩处,蹙眉道:“叁小姐醉了。”

    “姬芙,积福?不好听。”?颜倾辞口中青梅酒的果香喷吐在身下人的面上,她眨了眨似醉非醉的双凤眼,押注赌了一把,“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溪岚,如何?”

    查觉身下人的四肢在震颤,颜倾辞微微一惊,猜测得到了证实,她抓着她的手腕,微醺的眼眸登时清醒无比。

    “你真是前朝沭阳公主?”

    “你潜进侯府有何目的?”

    “陷害?复仇?”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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