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在殿中央的是一位极美极媚的女子,她的眉目含笑,身姿却如一柄出鞘的长刀,裙裾划出锋利的弧度,如流光般横劈入殿中。 瞬间就打散了舞姬们的步调,一时竟都成了她的陪衬。 “这是小女——乌苏拉。”鞑坦国君扬手介绍,满脸皆是自得的笑意。 乌苏拉亦如舞姬一般身穿纱衣,却露出一截柔韧的腰肢,腰间缠着一串金铃,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发出清脆响声。 大楚女子囿于天然因素,大多人即使花上再多心血养护肌肤,依旧养不出如雪如玉般的颜色,玉肌雪肤也不过比旁人白上一些罢了。而乌苏拉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得几乎透明,每当抬臂旋转,那一副明艳华贵的紫滑落,总有宝珠现世的惊艳之感。 可她穿得这般妩媚娇俏,跳得却是一支战舞,刚猛中不失娇艳,像是北地浓深覆雪之下凛然开放的玫瑰,携着冷香,嫣然降世。 寒蓁看了两眼心中赞叹,只觉不愧是鞑坦王室养育出来的女子,果然不同一般。殿中侍立的宦官眼都看直了,连皇后与贵妃都微微失神。她便又不由自主地去觑皇帝的表情,皇帝纹丝不动地坐在光影之中,眼神平平地落在殿中起舞的乌苏拉身上,眼中虽有赞赏,却无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这般的绝世美人也只是过眼烟云,而他的心却落在别处。 一曲终了,乌苏拉高高抬臂,手臂上套着的几个金镯互相碰触,发出细碎的响声。她伸手至而后,面纱滑落,露出底下惊天红颜。 一直留意着皇帝的寒蓁微微一怔,就在乌苏拉摘掉面纱的同时,皇帝的脸色终于变了。 太后手中的酒杯磕到了桌面,她扭过脸朝着鞑坦国君冷然一笑:“国君的女儿,长得倒是很像她姑姑。” 鞑坦国君女儿的姑姑,就是皇帝的母亲。 宸慈太后,天之珠。 寒蓁转瞬之间反应了过来,鞑坦国君千里迢迢带着一个,生得极像皇帝生母的女儿前来大楚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生得像天之珠,也是乌苏拉的福气。”鞑坦国君伸出大手,慈爱地拍拍乌苏拉的头顶。 乌苏拉似是不会说大楚话,只是一味微笑,并不说话,一双蓝汪汪的眼珠却似蕴含着千言万语,直盯着皇帝瞧。 “外甥自从出身便未曾见过本君那小妹,”鞑坦国君叹了口气,“正巧乌苏拉年岁渐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本君寻遍鞑坦,也为找出可堪得配之人,便想做个主将乌苏拉交给外甥你照顾。” 他满以为自家女儿长了这番模样,皇帝必不会拒绝,虽他已有皇后,但乌苏拉身为鞑坦皇女,身份不同一般,一旦进了大楚后宫,还愁将来爬不上高位? “舅舅好意,昭弦心领了。只是斯人虽已逝,只要我还惦记着,母亲就还在身边,又何须再寻个生得一般模样的人呢?”皇帝微笑,举杯敬鞑坦国君,“公主身份贵重,昭弦自认无法妥善照顾,只恐叫公主受了委屈,还请舅舅多加考虑。” 不但是鞑坦国君,殿中之人几乎都以为这位名唤乌苏拉的公主要入主后宫,成为天之珠之后,另一个维系两国友情的妃子。未想见皇帝全然不顾鞑坦国君的面子,这般直白地拒绝,心中皆是一惊。 唯独寒蓁心头重重地跳了跳,皇帝明明说的是他的母亲,字字句句又似乎应和了寒蓁。她晓得自己这是多心了,偏是止不住地上心,一面又担忧鞑坦国君被驳了面子,会否动怒,惹出什么祸事来,手心里一阵阵出汗。 皇帝就在此刻偏过脸来,深深望了她一眼,四周灯影照射下,他的面容有如神佛,透出一股岿然不动的威严来。 寒蓁奇迹般地不紧张了,重新看向下首的一对父女。 鞑坦国君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倒没怎么变化,将手一挥拍拍乌苏拉的肩膀,又从腰间解下只皮囊来扔在案上。 众人茫然不解,乌苏拉双手捧过皮囊,含着浅浅笑意上前来,将东西往皇帝面前一递,道:“听说大楚之人对喝酒有许多讲究,鞑坦之人学不来什么‘三酒’。只知给远方的朋友献上最烈的酒,代表的就是最崇高的敬意。” “这囊酒由鞑坦之主酿了十年,跋涉千里,一直带到大楚之王的眼前。不知大楚之王可敢满饮此杯。” 她这番话虽是口音浓重,却是圆融流畅,可见练了许久。话中是示好之意,动作亦极是谦恭。但在场众人皆不由自主屏气凝神,注视着那只褐色的皮囊。 寒蓁知道皇帝的吃食需要十二万分的小心,连试毒亦要一试再试,怕的就是有人在食物中做手脚。 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