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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人们同在德裕堂入座。

    放眼望去方圆五里是一片明澄的湖水,水面上坐地而起一座巨大戏台。

    “待会儿演出就在那里了,不过说是赏雪,这雪现在却不下了。”沈柳德伸手替沈寒香理了理鬓,悄悄以眼神示意,“看见没,忠靖侯府的,都在那边。”

    一身红装十分打眼的郑书梅正在两位嬷嬷搀扶下近前给德妃请安。

    “你要过去吗?”沈柳德问。

    “不用。”沈寒香垂着眼睛,似乎不大想被他们看见。

    “孟大人还没来。”

    “嗯。”

    “那边,与徐荣轩坐在一起的,陈川,他在看我们,你不给你陈大哥打个招呼?”沈柳德遥遥举杯。

    陈川也举起杯子,视线凝在沈柳德旁边坐着的沈寒香身上,他等了片刻,看见沈柳德在与她说话,终于她抬起眼睛看他。陈川嘴角抑制不住上翘,像个冒失的少年,晃动手中杯子,酒液都溅洒了些出来。

    可惜离得太远,他看不出沈寒香的神情,是欢愉,还是不高兴。一杯饮尽,再看过去,沈寒香已起身,她身形分外臃肿。陈川的眼一直跟着她,忽然扭头对徐荣轩说,“我去去就来。”

    徐荣轩身边有人在与他攀谈,便就摆了摆手。

    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梅花幽香,沉淀在人心脾之间,清苦气味让沈寒香稍觉好受了些。

    陈川走来时,正见沈寒香靠倚着白玉阑干,远远望着氤氲在湿润雾气里的梅林,远处红白二色云雾交织,煞是好看。越是走近,陈川心底里越是跳动不止,脚步靠近时,沈寒香似有所觉转回了头。

    沈寒香略屈了屈膝行礼,陈川忙虚扶一把:“你我还客气什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不觉得冷吗?”

    沈寒香自斗篷里露出抱着的手炉:“不冷。”她鼻尖冻得发红,胭脂色衬着气色反显得很好。

    陈川也走去靠在阑干上,低声说:“好久没见你,听说你被西戎人掳去,我担心极了,当晚就骑马出城,却没追赶上西戎人,马儿都跑死了两匹。还是孟良清了得,把你带了回来。不过既然回来了,也该派个人来报个平安,怎么如今你嫁了人,就不把陈大哥当朋友了?”陈川目中含着戏谑,又透露着苦涩。

    沈寒香不敢多看他眼睛,说:“回来就病了一阵,我以为大哥会告诉你。”

    “他确实告诉了我。”陈川顿了顿,“我也知道你染了风寒,我还知道,你夜不能寐,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才病了好了又病。你大哥会告诉我是一回事,但我想你亲口告诉我。”陈川手指颤抖,定了定神,握住沈寒香的肩膀,令她转过身来。

    陈川认真注视着沈寒香的眼睛:“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你的病都好了吗?究竟你为了什么,无法安心睡眠?”

    沈寒香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陈大哥也想问我,外间的风言风语是真是假吗?”

    “我哪是这个意思!”陈川不由得松了手,慌忙道,“我当然知道都是假的,你若不信……”陈川摸了摸靴子,藏在里头的匕首进宫之时一一解去,这时想要赌咒发誓却没刀子使了。一时无奈,手臂被拽了住。

    “随口一说罢了,我知你是好意。”沈寒香转过脸去,侧脸上的胭脂像落在雪中化开的一片红梅花瓣,“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

    “那你为何不回忠靖侯府?”陈川柔声问,“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我也不知道。”沈寒香茫然望着天顶,叹出一口白气,“过了今晚,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

    “大哥希望你过得好,要是孟良清辜负了你……”陈川踌躇片刻,鼓足勇气说,“那对金镯子,你还记得吗?徐氏给你的,你又转赠给我作为谢礼。”

    沈寒香想了起来,当年陈川帮忙不少,为了谢他,她便将徐氏给她的一对儿金镯给了陈川,陈川只收下一只,却不知道陈川现在提起是什么意思。

    “你说要我将来讨媳妇用,送给你嫂子的。”陈川黑沉沉的双目凝注着沈寒香,“镯子我还好好收着的,要是有那么一日,孟良清辜负了你,我不介意将它物归原主。”

    陈川说完便就告辞,沈寒香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川说了什么。

    那时陈川已经走远,徒留下一袭墨蓝色背影。

    当驯兽舞的演员,两头威风凛凛的狮子被装在铁笼中拉上湖面时,沈寒香向沈柳德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个宫侍为沈寒香带路。

    西苑偏安一隅,是这座行宫里比较静谧之所,沈寒香一面随着宫侍行走,忽然觉得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凉意,抬头只见宫灯柔光之中漏下的点点雪砂,起初只是一点碎粒,渐渐变成大雪。

    “糟了,没给小姐拿一顶雨盖避雪。”宫侍说道。

    “无事。”沈寒香兜起斗篷上连着的帽子,将脑袋整个裹在里面,“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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