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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大老爷面露难色,再次瞅向知言,一脸纠结。

    方太君字带铿锵:“九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我同你父亲说事,她从未向外传过一言半语,说吧,她嘴紧。”

    大老爷手轻抖,索性站起身,依是犹豫。

    大太太手中攥紧帕子,停止哭泣,目不转睛盯着夫君。

    方太君伤心至极,反轻笑:“九丫头也是要出嫁的人,让她听听,长个见识,我们也闹个明白。”知言就是想走,被方太君紧抓住,也脱不了身。

    大老爷仰天长叹,一脸悲伤,说起原由:“前几日琴儿和弟媳带着丫头到库房挑衣裳料子,因屋子光线暗,拿着灯台,不慎灯台打翻点燃料子,库房着起火……”他再也说不下去,坐到椅上埋着头。

    大太太倒镇静,剖丝抽茧,问起话:“库房着火,琴儿应该能跑出来,再者孔家难道没有下人救火。”

    大老爷捂着脸,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库房连成一片,都是见火即着,瞬时火势扩散。孔家规矩严,内院只有婆子们,又被严令不得乱跑,延误了时机,琴儿当场就受烟气熏,送了命,她的弟媳尚还有气息,也料定活不长。”

    大太太满是愤慨地质问道:“姑爷呢,他在何处,眼睁睁瞧着琴儿送命,我可是把女儿亲自交到他手里,他答应要照顾好琴儿一生。”声音嘶竭,几近发狂,知言毫不怀疑,若大姐夫在此,会被大太太掐着脖子相问。

    方太君不语,坐着静静听,软语安慰儿媳:“素心,你听松儿把话说完。”言辞中带出恳求。

    大太太瞧向婆母的眼里透着绝望,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大老爷鼓劲把话说完:“起火时,姑爷和世子爷都外出公干,家中只有老公爷。”

    大太太听出言外之意,急切地问:“是老东西不让人救,害了我女儿的命。”

    大老爷不置可否,只说:“因是库房,往常人迹罕至,老公爷发话说烧几样身外之物不要紧,万不能破男女大防,坏前后院规矩,只几个内宅妇人提水……”他自己也说不下去,别过脸忍着悲痛。

    大太太蓦地站起来,神情激动,大声叫嚷:“上折子,参孔家,夺了衍圣公的封号,给我的琴儿讨个公道。”

    大老爷缓缓抬起头,苦笑说:“孔家身败名裂,两个外孙将来如何自处,那都是琴儿的骨血,让我们眼睁睁瞧着他俩遭世人唾弃?”

    大太太绝望地跪在方太君膝下,哭求说:“老太太,您最疼琴儿,求您做主,给孩子讨个公道。”

    孙女突疫,方太君焉能不悲痛伤心,到底经历过事,心中权衡再三,以大局为重,敏锐地抓住关键,冲着儿子问话:“好端端一个孙女没了,孔家是怎么说。”

    大老爷许是已再不能心痛,苦笑说:“孔家老公爷身子不太好,等过了风头把爵位让给世子,他家还应诺,娶咱们家女儿做续弦,待有朝一日,孔钧当衍圣公后,再为琴儿请封一品公夫人。”

    大太太再次暴起,语调失常:“孔家害了我一个女儿还不够,难道还要把娴儿葬送进去,我不依,拼了这条命,也要为琴儿讨个公道。”说着欲往外走,被大老爷抓住胳膊,她使力挣脱,钗环凌乱,无半丝素日高贵模样,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做最后挣扎。

    方太君浑身无力靠在知言身上,轻斥:“够了”

    大老爷见拦阻不住妻子,推她一把,吐出狠话:“你现在就去,嚷得人尽皆知,衍圣公家不会倒,大不了从嫡枝中再挑出人继承爵位。你哥哥与人筹划多年,张开大网等着咱们家跳进去,杜家在朝中紧咬住父亲不放,新入阁的大学士乃岳夫的门生、你哥哥的故交好友,后宫朱贵妃日日在圣上耳边吹枕头风,全都是些虎狼之辈,只等着咱们家出错,好蜂涌而上,灭个干净。”

    大太太扶着椅子稳住身形,听丈夫说:“琴儿是咱们的头一个孩子,我亲眼瞧着她出生,学走路,会说话,一步步长成大姑娘,及笄出阁,生子做母亲,我疼她不比你少。眼下就是生剥了孔家的皮,也换不回她的命,想想她留下的两个孩子,顾念旭儿媳妇快临盆,你也要有孙儿。娴儿不必再嫁过去,可与孔家相争,只会让渔人得利。”说到动情处,他终是落泪纵横,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

    知言不觉间满面泪水,紧搂着方太君,两人互做依偎。

    大太太瘫坐在地,原以为苦尽甘来,却不知身陷苦海,异母大哥,同根相煎何太急。娘亲,做了继母,谨小慎微一生,换不回晚年安然。

    异母姐姐人前做凤凰,吟风赏词,不食人间烟火,顶着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活着出尽风头,死了还有酸文人做诗悼念。

    自己却不能,从小跟在母亲身后打点中馈,时常瞧着异母哥哥姐姐的眼色,收敛锋芒。短暂的安宁竟在出嫁后十数年,婆母慈爱,手兄情深,儿女绕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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