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非从心底觉着如此,太皇太后自认敏若在她面前是绝对含混不过去的。 良久,太皇太后长长一叹,“罢,你且去吧。” 敏若未曾多做纠缠,这不单单是她与太皇太后之间的事,更是康熙与太皇太后之间的事。 这台戏,她放不下落幕布,得康熙来。 往日太皇太后都会叫苏麻喇送她出门,今日太皇太后实在是不想搭理敏若,只使了个宫女送她出去。苏麻喇捧着小茶盘进了暖阁,将一盏参茶奉与太皇太后,见她面色难看的样子,低声劝道:“老祖宗,歇歇吧。您这段日子耗费心力太多,眠寝难安最伤身啊。” “是我老了的缘故?如今这些年轻人,我竟都看不透了。她姐姐眼里是野心勃勃的,怎么这一母同胞的姊妹两个,这一个好像就无欲无求了呢?”太皇太后实在茫然,苏麻喇轻声道:“贵妃本就是心性淡泊所求不多之人,虽然平日佛菩萨不在嘴里,但心性修行不弱。” 她想说太皇太后从一开始就不该使这把子力气,纯属白折腾,可终究无法开口,只能这样婉转地劝道。 太皇太后听她的话,半晌方无力地喃喃道:“看她平日不虔不诚的,佛倒是比我念得好、念得通透。” 暖阁的炕烧得有些热了,她腿上又盖着软毡,方才情绪一激动,额头便浮出一层汗,这会妆粉略退,显出憔悴泛黄的脸色来。 苏麻喇看着,心内愈是忧虑,向一旁的香炉里看了一眼,道:“奴才再给您添些安神香来?” 言罢半晌,见太皇太后低眉垂目似是出神,便打开炕柜屉子取香粉盒,打开才发现其中的香粉已不多了。 她微微一愣,太皇太后此时抬头看来,摆摆手道:“罢了,没有了就撤下吧,再起一炉檀香,取我的念珠来。” 苏麻喇难得地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又取来内务府进的安神香,坚持道:“您应该歇息了,自打进了腊月里,心里挂着这件事,您连着月余没好好歇息过了。太医都说您是心血燥热难安,应该宁神养眠才是。”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康熙到来的通传声,太皇太后猛然抬头,苏麻喇心也倏地定住了。 她脸上露出笑来,又软声与太皇太后道:“就当奴才求您,您好生想想自个吧。皇上孝敬您、太后对您也是再孝顺不过的,还有老福晋、太妃们能常来陪您说说话,您本是该颐养天年的了。那些个事情,您就别想、也别看了。他们自个若有能耐,哪愁将来呢?若是立不住,您给筹划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便是把梯子都搭到他们脚底下去了,他们站不稳、走不动也都是白搭的!” 说着,苏麻喇又道:“皇上是孝敬您的,这些年了您待皇上的好皇上都知道,这亲祖孙没有隔夜的话,您看皇上今儿个紧忙就来了,是不存着敷衍您的心呢。您就和皇上好好说开了,本来这几年,皇上带着太子东奔西走的,您确实也寂寞些。或者不妨如皇上说的,将五公主从太后那接来,小公主白净可爱,真是喜人,活脱脱是咱们淑慧公主小时候的模样呢。” 她说的淑慧公主指的是固伦淑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子女中如今唯一还在世的,嫁的是蒙古巴林部,正是敏若的长姐钟若的婆婆。 太皇太后听她这么说,轻轻嗤笑,“你几时也学来这油嘴滑舌的了。” 但她还是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也不知是将苏麻喇的话听进了几分,轻声吩咐道:“叫皇帝进来吧。” 康熙与敏若在慈宁门下打了个照面,敏若瞥一眼就知道康熙一直没走,她微微欠身一礼,康熙伸手扶住她,道:“你先回去歇着吧,熬了一夜了。” 其实他的眼下也有些青黑之色,自先帝崩逝起,二十余年里太皇太后便是他在这世上的血脉至亲,他们祖孙二人在这偌大宫廷中相依为命,他的所有政治抱负无论太皇太后懂或不懂、赞成或不赞成都倾力支持,早年也是太皇太后全力稳固朝局为他筹划打算,他迎娶皇后亲政临朝,处处都有太皇太后的身影在。 但如今,他心里竟忽然明白了先帝当年全力反抗太皇太后是为什么。 因为在太皇太后的心里,她不仅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更是博尔济吉特家的人。她为大清的江山考虑,更为科尔沁的荣耀考虑。 康熙不愿想得太多,将这祖孙二人都珍惜维护的祖孙情蒙上一层泥土阴霾,但他又不得不多想。 见敏若神情似有恍然不安地走出来,一直未曾离去的康熙轻叹一声,安抚了敏若一句,见敏若略定住了神,才转头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