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雪,京中的天气彻底冷了下来,殿里起了地龙,也烧了炭火,说不上温暖如春,至少比殿外暖和。 踩在温暖的地上好半晌,蓁蓁才感觉冻得有些僵硬的足尖有了知觉,在平静的询问声中,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委屈,抿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哑,“听您的。” 敏若便道:“那就喝红茶吧,暖暖身子。” 兰杜指挥小宫女往暖椅下添了炭火,敏若继续随口与阿娜日说些家常话,一边继续修剪宫人刚刚送进来的梅枝,并未给予蓁蓁什么格外的关注。 在这“平常”的氛围中,蓁蓁反而逐渐安定下来,捧在手心上的茶很暖,在外面被冷风吹透了的身子也逐渐回暖,敏若瞥她一眼,见她没那么魂不守舍了,才道:“我以为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就能知道,这吹西北风的寒冬腊月里应乘暖轿,而非顶着冷风便横穿东西六宫。” 蓁蓁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会,然后强扯了一下唇角,“您若不总是把关心的人说得如此有趣,大约宫里称颂您温和慈爱的人还能更多些。” 敏若扬眉侧头看阿娜日,“我看起来与‘温和慈爱’这四个字沾边吗?” 阿娜日支着脸颊抬眼看她,看了半晌,啧啧道:“大约也就这些个孩子们能看出来了。” 蓁蓁忍不住轻笑一声,眉目柔缓不少,徐声道:“我是真情实意的。” “那就多谢夸奖了。”敏若指指一旁的点心,“今日新做的肉松小酥饼,我吃着不错,尝尝?等会你替我带两盒子出去,一盒给舒窈的,一盒给安儿他们家的。” 蓁蓁点头称是,敏若到底不忍心欺负老实孩子,吩咐:“再给五公主装一盒吧。” 兰杜笑着应是,出去不一会,却又带着三个小宫女回来,小宫女手上都捧着盒子,打开一盒里面是圆滚滚的珍珠,光泽莹润、颜色洁白,颗颗有莲子大小,品质不凡;另一盒里殷红殷红的红宝石,颜色浓郁,艳丽、干净,一共十几颗,小心地摆在盒子的黑绒布底上,颜色正得晃人眼,比桌上的红梅花还艳。 最后一个打开最晃人眼,是一盒黄澄澄的金子,崭新的金锭整整齐齐地码在盒子里,宫人捧得吃力,看得出很沉。 最后一盒且不不说,就前头那两个盒子,拿出去已足够拿下京郊一处不大不小的庄子了。 饶是蓁蓁与阿娜日这等见惯了富贵的人间金玉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难得的好东西。 敏若却只看了一眼,而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就是这几样,给海藿娜送去吧。” 蓁蓁扬了扬眉,稍一思忖,就知道是给她那位小姑子,也是她未来的侄媳妇打头面的。 论身份,敏若是珍钰的姑姑,珍钰出阁前给珍钰打头面做添妆,倒是理所应当的。 她只是有些想笑,又觉着讽刺——讽刺她自己。 人家做姑母的,从前虽不熟悉,只这两年稍微近密些,到了侄女要成婚的关口,还是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来给侄女造头面。 她是夫婿得意、夫妻马上要团聚的大喜事,她额娘却只有冷嘲热讽,和对她未曾帮扶弟弟的不满。 母女之间的情分,好像还不如人家姑侄的。 蓁蓁知道这事情不能这么算,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知道她这么像是颇不讲道理的,但她就是不想劝自己想开。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要接受额娘的偏心,接受额娘的漠视和尖酸刻薄? 谁不是生来做儿女的,她自认论对额娘的孝敬,不比十四少。 她额娘又凭什么,孤注一掷将底都压在十四身上了,还非要要求她也带着自己的夫家上十四的船,扶持十四呢? 她、四哥、楚楚,在额娘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正因早年她也是享受过乌雅殊兰的关注疼爱的,蓁蓁这会心里才越不舒服,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反而不会如此难过。 敏若见她又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收回目光没有言声。 对蓁蓁此刻的心思,她也多少能猜到几分。 其实乌雅殊兰早年虽然偏爱十四,却并不是不疼爱另外的几个孩子的,便是对四阿哥,能说乌雅殊兰半点疼爱没曾有过吗?也是有过的。 只是她越到末路,越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只能死死抓住十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