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摇了摇头,道:“走到这一步,也算弘晈的缘法,你说的法子倒也可行,至于如何办,你自己拿主意吧。” 安儿与洁芳连忙谢恩,而后康熙果然说了要加封芽芽之事,宗室女如此声势浩荡地入道门,这是大清入关以来的头一遭,不从中扯点什么福缘天命到爱新觉罗家来,康熙似乎都有些对不起他祖宗。 且年前那婚事传得沸沸扬扬,若是直接叫芽芽出家了,虽然京里人人心中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是不大好看。 敦亲王府大格格为什么出家?——为了保命。 为什么会与保命牵扯上关系?因为受婚事牵连在围场遇刺了。 这话便是人人心里都清楚,也绝不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而粉饰太平一番也是很有必要的。 安儿不在朝中更加方便了康熙行事,三言两语间,芽芽出家的行为就从单纯的听批命保平安变为了顺应天命为祖父祈福,敏若喝着茶没说话,她给守静的那连两个字足够保证那些“勤谨恭肃”一类的字眼不会与芽芽沾边了。 那便足够了。 澈行,澈行。 康熙念了两遍这个道名,道:“水澄清曰澈,倒是个好名号。” 念这两个字时,康熙许是想到了朝中的一团乱象,想到掩藏在太平盛世下、他心知肚明的贪腐灰暗,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 敏若低声道:“愿她这一生,也能如水一般,平淡无味,却安稳绵长。” 康熙便笑,道:“那就得是咱们眼前的小溪流,可不能是淮黄之水了。便传旨,封弘晈为‘澈行真人’吧。赐别庄一座,年供禄米同郡主例——朕可没将这份禄米克扣下啊。” 他带着些玩笑的意思,殿内的气氛便轻松许多了。 安儿道:“等芽芽身体真正有所好转,我一定亲自备礼以手书去向三姐请罪。” 康熙看他一眼,道:“只怕她此刻还琢磨着怎么向你赔礼呢——婚事既然不成,就都罢了吧。你们姊弟之间如何朕不管,只一点,你想来与姊妹们亲厚,即便此次婚事未成,真也不希望你们从此疏远了。这一家骨肉血亲,走到今天还能相互惦记的,不容易。” 在一旁垂眸坐着的敏若眉眼似乎微动。 这句话,才真正带着几分出自康熙本心的感慨。 就是再狠心,再无情的人,看着自己的孩子骨肉相争、反目成仇……心中也不会一分怅然都没有吧。 安儿认真地应是,夫妻二人在宫中待到黄昏时分才起身告退。 敏若这段日子演戏演得有点狠,这会绷着的那根弦松了,就开始犯困。 二人在暖阁内静坐了许久,见她一直默默无声,还是康熙先开口了,“弘晈之事已至此,你心可稍安了。” 这似乎是一句宽慰的话。 敏若抿抿唇,轻声道:“虽说是醒来了,能心安了,可不知怎么,我这心里还是慌得很——她小孩子家家,此刻还不懂什么,长辈们为保她一条命,就为她择定了一生的路,可若她日后后悔了呢?” 她喃喃道:“您知道,我厌烦极了那所谓‘命数’的说法。” 康熙没成想她会说这个,愣了一会,却道:“弘晈是个聪明孩子,通透、清明,像你,尤其像你年轻的时候。当年朕问你,此生所求为何,你说安稳一生,平静度日。” 敏若低低笑了,“这世间女子所求,大抵都是如此吧……妾明白了。有一身周全才能有后半生所求为何,今日走这一步,是为了保性命,谈何后不后悔的。” 谁家的祖母不会在孙女要出家之前忧虑一番?芽芽“生死未卜”时也就罢了,如今芽芽转醒,堪称得“平安”了,她若还是坦然接受毫无顾虑,康熙一时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回去静下来一想,必然会发觉出其中的异样。 这会劝了敏若一番,康熙心中反而安稳了。 他又道:“等弘晈身体好转了,叫她入宫来陪你一段日子。既然都说此劫已过,孩子日后必可平安,你也不要再过于忧心了。” 这么多年过去,康熙到也习惯了与敏若对坐着喝茶说话,口吻平和,说的也不过是些日常之事。虽然还是免不了偶尔下意识的试探与提防,但至少有些时候,他说的是真心话。 敏若轻轻应了是,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乌希哈进来回敏若吩咐做的吉糖与点心得了。 糖果有芝麻、花生、核桃、杏仁四样酥糖,酥粉如雪山、香甜如蜜。 芽芽这一回“死里逃生”,又将入道门,都是能够影响终身的大事,重要性比起成婚来也不差什么了。 这些东西是备来向各处报喜通信的,宫外自有安儿与洁芳夫妇操持,宫里给各宫的和赏赐亲近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