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我同你一起。”云苍首座提出不容他拒绝的建议,“有个照应。” “好。”练朱弦知道自己撼动不了他的决定,便干脆点头,却也没忘记提醒凤章君:“这次的香窥与上一次有所不同,任无心与商无庸一个是鬼仙一个是活人。我们必须极为谨慎才能窥探他们的意识而不被发现。你要绝对服从我的指令,不做任何多余之事,明不明白?” “明白。”凤章君点头,又低声附加了一句:“我只负责保护好你。” 练朱弦冷不防耳根一酥——来到未央城之前,紫藤花架下的那段旖旎记忆突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明白这简直太不合时宜,练朱弦立刻像驱赶瘟神那样将种种绮念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然后迅速点燃了地上的香篆。 “走吧。” 他将手伸向凤章君:“一起去看看,这场闹剧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 烟雾氤氲之中,练朱弦与凤章君双双闭上眼睛。在香气的指引之下缓缓脱离现实,进入香窥之境。 首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苍翠绿意。 这里是一进格局中等的庭院,上空几乎被一株百年老樟树的树冠所遮盖。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砖,落了层细密的淡黄色樟花。庭院中间的朱漆木台上排列有三列十二张桌案,坐着一十二名蓝衣的少年弟子,正在聆听一位僧侣讲经说法。 “这里是碧云居?难道不该是个修仙门派?”练朱弦通过观察弟子们的衣饰揣测道,“怎么在听和尚讲学?” “佛道本是一家。”站在他身旁的凤章君轻声回答道,“中原不少门派本身就收藏有佛教经卷,也时常邀请僧众交流说法。仙门弟子若是出门在外,可投宿至当地佛寺,而释门弟子亦可在仙门挂单。” 当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主讲席上的和尚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然而台下的诸位仙门少年,却显然兴趣寥寥,甚至还有几个偷偷地打起了瞌睡。 练朱弦的目光在这些少年脸上一一掠过,显然是在仔细端详着他们的容貌。 “顾烟蓝提到过,任无心是成年之后半路出家;所以这些孩子里面,肯定有一个是自幼修仙的商无庸。” 说话间,他已经将所有的孩子观察了一遍,但显然并没有合眼缘的发现。 反倒是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凤章君有了发现:“应该是他——” 练朱弦循着凤章君的指点望过去,发现那是一个躲藏在庭院角落里的青涩少年。大约七八岁光景,身量尚未开始拔长,一身的粗布短打,手里拿着把与人差不多高的竹丝笤帚,看模样竟然像是个小杂役。 “他眉宇之间倒还真与那商无庸有几分相似。”练朱弦有些迷惑起来,“可商无庸难道不是碧云居叶掌门的大弟子吗?” 幻境无法为他的疑惑做出解答,但答案显然隐藏在情境之中。 与那些慵懒散漫的仙门弟子不同,躲藏在树篱后面的商无庸正在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和尚的宣讲,那种渴求的眼神,竟如同从樟树叶之间筛落下来的阳光一般明朗动人。 香窥的第一个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阳光下的碧绿庭院很快就泛起了涟漪。还没等练朱弦出声提醒,凤章君就主动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以免走散。 涟漪散尽,这次呈现在二人眼前的,居然是一堆废墟。 这是一座火灾过后的废宅,焦黑的断壁残垣坍塌下来,宛如一个已经熄灭了的、巨大的篝火堆。 在废宅的右侧,站着几位身着藏青法袍的修士。其中有三位显然是在向居中之人恭敬地汇报着什么——也许是火灾的情况。 “那位就是叶皓,碧云居的前代掌门。”凤章君指着居中那人,向练朱弦做介绍。 原来这就是叶蓁蓁那位“白日飞升”的父亲,练朱弦忍不住要好好打量一番。 说实话,他原以为这位有妻有子之人,至少应该是个敦厚温柔、留着三寸美髯的中年男子。然而如今一见才愕然发现,真正的叶皓竟寡淡到了近乎于“透明”的地步。 那是一种如烟雾般渺茫的独特气质。就好像你与他面对面独处一个时辰,仍然记不清楚他的模样;而一阵风吹来,他就有可能瞬间在你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