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职场的惋惜——真的是可惜了呀! 是可惜了,就算是她,想到放弃继续移植,移除感染组织以后,整个手术等于回到原点重新开始,都不禁感到一阵不舍——走到这一步,真的太难了呀,好几个月的努力,好几十万的花费,而且,就算还有勇气和韧性再来一回,也不是说想重新开始就能开始的,血管还能不能满足嫁接条件?会不会再度感染?如果又失败了怎么办?有谁能禁得起这样一次一次满怀希望然后失败的重来? 要不要再等等,也许抗生素只是见效慢,要不要试着治一治,也许不会像是推测中的那么差…… 这样的想法,情不自禁地会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冒出来:要不要先别那么悲观,要不要—— 整件事,打着师霁的旗号,但具体流程都是胡悦在跑,接触久了,刘医生多少也感受到她在师霁身边的特殊地位,虽然是住院总,但和她眼神相对时,竟没有摆出上级的架子,而是和她交换了一个征询的表情: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胡悦确实也是这样想的,这是哪个医生都会有点心动的诱惑,她不信师霁没有这样的念头,这个手术如果做完了,不提对李小姐的意义,在全亚洲甚至全世界也能算得上是数得上号的‘换脸’手术了,他的级别比刘医师高,他就是主管医生,以师霁追名逐利的性格,他会不在意这个能让他在同行面前走路有风的案例? 他们两人的眼神,同时落到师霁身上,都共享着同样的疑问:他真能放得下? 可这个平时最是逢高踩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师霁却没有一丝犹豫,他的眼神清醒又冷静,就像是每一声‘刀’之后划下开口的刀锋,锐利而稳定,这是一双医生的眼,没有利益,没有得失,只有最专业的判断。 “等细菌培养,不管是不是超级细菌,脓肿如果一直无法控制,病人退不了烧的话,只能及时切除感染部位,当然可以分步进行,但感染控制不住的话,必须立刻决定,不要心怀奢想了,就算是常规感染也可能因为病人离奇地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而一再恶化下去,到最后并发症死人的。” 移除发炎组织——大概率是移植了自体组织的部位,这不代表之后无法再次手术,但如果是切除感染部位的话,就等于说是把脖颈这边好不容易养大的皮瓣完全放弃,甚至连取下的腓骨瓣下次都不知道能不能用了……只是想到这个可能,都让人觉得很伤,但一手安排了这个手术,为此受到同事不少议论的师霁嗓音没有一点波动,他话里的强调是给胡悦和刘医师听的,“现在不能追求最佳结果,只能避免最坏的可能。” ……都是学医的人,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失落,也不会选择顶嘴,刘医生把师霁请来,本身也是想要个人做主,他长吐了口气,“明白了,那边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要不要去看下病人?” “这都什么时代了。”师霁说,他有点好笑。 刘医师也有点不好意思——现在需要去病房面诊的病案其实的确已经不多了,很多时候住院患者觉得一整天都看不到自己的主治医生,甚至误解了他们并不关注病情,但实际上医院可能都已经在办公区组织了几次会诊,只是没必要把患者拉来参与而已。这时候出现除了查看一下病人的精神状态,稍微安慰几句以外,起不到多大作用。 “你不去看看她吗?” 刘医师把他们送出办公室,在电梯间师霁倒是问了胡悦一句,语气里暗含少少的讥笑,仿佛是在笑话她没胆量,只愿做报喜鸟,现在病情急转直下,她就不敢过去面对病人了。 胡悦也不否认师霁的嘲笑,她摇头说,“我……唉!” 不能说愧疚,但确实不好受,这种无力感也许是每个医生最讨厌的感觉,可以接受工资低、工时长,可以接受医患关系紧张、病人无法沟通,甚至也可以接受工作环境中难免的办公室政治,但最不能接受的是这种尽了力却也没有用,完全只能看天意的感觉。 “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啊。” 这个时间,电梯来得很慢,这一层等电梯的人却不多,他们站在空荡荡的角落里,初秋的阳光洒在身上,隔着玻璃,就算灿烂也没剩多少热度,胡悦的声音就像是梦呓,像是背景音,她插着口袋,眯起眼望着窗外的蓝天。“在整容那边的时候,觉得人真伟大,几乎是无所不能,想得到的手术我们能做,想不到的手术我们也能做,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能做的是不是已经有点过多了,已经跨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可,到了修复这里,就又回到从前了,又会觉得,其实,我们能做的事,是真的很少啊……” 人的力量,是多大,又是多小呢?这种交错的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