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多少被她这样消磨? 可是就算龙袍扎手,龙椅硌人,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这身贱骨头,非要讨嫌地搅了她的好事,非要当着众目睽睽当个以色侍君的阉奴,非要挤在她身边求她在意。 她怎么会变得一点都不像她呢?她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肯把心露出一点点,让他在她的冷落里继续咬牙撑下去? 金杯落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以为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默契,让他们心照不宣地演完这场戏给朝堂看,绝了那些人不三不四的念头。 但是他又忘了,他又忘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他。哪怕她厌他嫌他,也非要把他这个不得圣心的空架子摆出来当靶子。是啊,反正他都为她做那么多事了,还差这一件吗? “萧齐!” 魏怀恩在撕扯中揪下了他的发冠,拽着他的纷落青丝死命把他拉开。 “你闹够了没有!” 头皮剧痛,他的束发簪子划破了皮肉,有血线在他发间蜿蜒。 萧齐眼中无泪,声音却沙哑不堪: “魏怀恩,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是吗?” 他那么爱哭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样一日,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悲伤似乎已经在他的眼角眉梢落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她的一言一行都把他雕琢成如今的样子。 他就这样执拗又无助地看着她,似乎答案很重要,又好像一点都不重要。 爱我,我生。 不爱,我死。 但是这具躯壳永远为您差遣,因为我是你的奴才。 你只要告诉我,这个名叫萧齐的灵魂,你还要不要? 龙袍上寄生的扭曲面孔还在虚张声势: “蠢货。爱?爱算什么?在朕的江山面前,爱算什么……” 这不是萧齐要的答案,他的眼睛如同一面照妖镜,在瞬息也是永恒的凝视里,让魏怀恩的心脏抽痛了一下。 “都出去。” 她闭上眼睛,挥手赶走了殿中除了萧齐之外的所有人。 灯火煌煌,帝台如同祭坛。被皇权撕碎的魏怀恩因着这世上还有一个蠢钝不知变通的人,又被他拉回了人间。 爱很可笑! 一个声音大声在魏怀恩耳边说着。 可笑吗? 魏怀恩看着心力交瘁的萧齐,一遍遍反问自己。 他做错了什么呢?到底是他越权其罪难偿,还是她对他苛责至此,想要用爱人鲜血淋漓的心脏证明她足以做一个铁石心肠的皇帝?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有什么不对呢?她还没要他死呢,她还不够仁慈吗? 可是看看他吧,魏怀恩,睁开眼睛看看跪在你面前的这个人。 他遭受的苦难和他真正的罪责有什么关系? 这公平吗? 你舍不得杀他,因为你爱他。你让他将功折罪,可你又折磨他。 这就是……他爱你的结果吗?爱你到底是他的孽,还是他的劫? “疼吗?” 她好久没有用这样的温柔声音和他说话了。 泪水开了闸,他放松脊背把全部重量偎依进她的掌心,闭上眼睛想要把这场梦延长再延长。 “不疼,一点都不疼。” 这样的温存是如此自然,只要她不把自己装进壳子里,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凑近他,抚摸他,轻蹭他,亲吻他。 他也像是召之即来的宠物,只要有一点点甜头,就把怨怼抛之脑后。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会让你为难吗?可是他们都不是好人,不能给他们机会。他们不服就让他们来找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魏怀恩静静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抬起另一只手把他的发丝拢顺,露出被簪子划破的伤口。 “去上药吧,还在流血呢。” 但是萧齐攥紧了她的手腕,瞬间紧张起来。 “……你要我走吗?” “不是。” 心脏又是一下抽痛,魏怀恩按下了装满阴谋算计的黑心,就不得不忍受良心煎熬,爱心愧疚。 “你可以留下来,心肝儿。” 萧齐茫然眨了眨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她叫的是自己。 下一刻他埋首在魏怀恩掌心,温热水珠沿着她的掌纹滴滴落在地上。 她蒙着他的眼睛,吻上了他颤抖的薄唇。 她的脸上也湿了一片,大概是沾到他的泪水了吧。 “回宫吧。” 她被他从龙椅上抱了下来,像以前一样,靠在他怀里慢慢悠悠地走回寝宫。 夜风凉了,魏怀恩最讨厌的夏天快结束了。 所有的激荡热烈,踌躇徘徊,连同这个炽烈的夏日中发生的风暴一起,在慢慢酝酿一个多事之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