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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四十三问花花不语


    东宫。

    萧齐这几日过得可谓是浑浑噩噩,不知昼夜。

    就连永和帝发丧的丧钟,魏怀恩登基的礼乐,都没有叫醒他故意放纵漂游的意识。

    他把东宫当成自囚的牢狱,把美酒当成唯一的救赎,似乎只要放任自己醉生梦死,就可以不去回想被她弃如敝履的切肤之痛。

    醉酒是懦夫的行为,端王日日买醉,他也曾经不齿过,嘲笑过。可是轮到了他自己,居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才能在闭上双眼的时候,让自己不要回想她的无情。

    明丰虽然忙得抽不开身,但也派了人手来看顾萧齐,好歹没有让他脏如疯汉。只是他人一日日萎靡了下去,即使饭食无忧,也憔悴消瘦,不复风华。

    连萧齐自己开坛新酒不小心被酒液照出无神面容的时候,都觉得陌生又滑稽。

    他自然明白,此刻的自己就像所有被打入玄羽司牢狱中的朝臣一样,没了权势滋养,精气神也被抽空,活像个行尸走肉。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比那些人还要不如。

    至少他们真的拥有过权势,拥有过金钱,而且真真正正地享受过权势带来的满足。

    他却不是。

    他只是蠢,蠢到以为一颗真心,分了半颗为主子肝脑涂地,挖了半颗给她爱意如泉,就能打动那位如今高坐帝台之人的心,就能……

    就能朝朝暮暮,永结同心。

    可是她都是骗他的,连一个……连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阉人都要哄骗,他只剩下这么一颗心还能当作礼物送她,她却能喜欢的时候捧在手心,不爱的时候扔下云端,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那么多时候,明明有那么多时候他都能在她的眼中看出她对他的爱意,即使没有那么多,即使转瞬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他也是真的相信过,她是爱着他的,她爱他的!

    可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爱的只有帝位,她的专一专情只对权力。她或许爱过他,可是她有一分真情,却有九十九分猜忌,还有九百分的黑心。

    也是啊,她如果不是这种人,又怎么能以女子之身千辛万苦地登上帝位呢?

    如果她不是这种人,又怎么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她卖命?

    又怎么能把普天之下最蠢最笨的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是第几天了?

    是不是早在他怀着最后一点的希望,以为她会和以往一样不在乎他的越权,感念他的真心,孤身入宫,于死寂宫室中向她叩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她吩咐左右斩头,死得干脆?

    而现在的头疼欲裂,只是他坠入轮回道前该受的刑罚,毕竟他身上沾的鲜血,需得替她赎尽罪孽才能步入来世。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活在这个有她存在的森冷宫城之中,等着她的宣判,恨她怨她,责她骂她,却又盼着能再见她一面。

    “……陛下,萧总管……他这几日除了醉得狠了偶尔哭吼几声外,连句话都没说过……”

    “开门吧。”

    听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声,萧齐骤然睁大了双眼,手一撑就从树底下坐了起来,咬牙硬扛着快起后的头晕目眩,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晚光被她身上的金线刺进他的眼中,本就朦胧的视线颤了颤,水雾腾起又落下,才把他的醉目洗刷出了几分清明,让他把她的模样看清。

    他看见她面无表情地踏了进来,踩着青石小径走到他身前不远,却不愿意踩进树荫下的土地,仿佛怕被地上的泥沾脏了龙靴,又退后几步坐在了宫人殷勤搬来的圈椅上。

    他又看不清她了,他忽然想起曾听说有人饮酒过度之后视物不清,悚然揉了揉眼睛,摸到满手水痕才发现是他忘了眨眼,眼眶蓄了又一汪泪。

    他很想,很想做出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让自己不要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烂在泥里,让她别太得意。他想让她知道,哪怕她这种无心人只会利用别人,他也不会可悲到再去怀恋。

    不爱他吗?没关系。

    反正是她不配,他才没错,更不必低头。

    萧齐努力把自己的恨凝聚在眼睛里,努力让自己展露出诸如不屑,傲然,或者随便什么情绪都好,只要把他的悲戚和眷恋包裹,只要别让她看出他还……

    怎么回事,他就这么贱吗?难道他猜不出她今日来就是为了给他定罪,让他去死的吗?

    他为什么还爱她!为什么还想接近她!为什么还想从她眼中找出半点怜惜来饮鸩止渴!

    萧齐一下又一下地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本来干干净净的修长指尖如今甲缘粗糙,指腹有土,凌乱的发丝在他动作间沾着泪黏在脸上,又和灰土一起斑驳了他的玉面,狼狈不堪。

    而魏怀恩从进了这座庭院就再没开过口,也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就这样看着他从僵硬到落泪,再到现在的逞强和无措m.PaRTsoRDEr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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