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热,然而小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十字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小城的女人们或打着阳伞,或带着草帽,或夸张地罩着遮至手腕骨的披风……全副武装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一位少妇领着一双年幼的儿女从鞍子巷里的青石板小路上不急不缓地步出。 尽管她很快融入了阳伞草帽披风们中,人们也还是能一眼把她从人丛里给找出来—— 因为她那与小城女子的纤细玲珑截然不同的高大丰满,也因为一身短打的她把莹白的胳膊腿儿直接暴晒在炎日下的潇洒,更因为她弄了两根皮绳把身后那对五六岁左右的龙凤胎拴在手里。 龙凤胎一边转动着和妈妈一式一样的乌溜的大眼睛眷顾着路边的各式商铺摊贩,一边不情不愿地让妈妈半牵半拖着往前走,凉鞋后跟上的灯很摩登地随着他们的步子一闪一烁。 母子三人在一块荫凉处站下来等公共汽车。 少妇给俩孩子一人发了一张小卡片,人们瞥见两张一模一样的卡片上都有一串一模一样的英文字母“aiccnugfhgeekr”。 顶着个西瓜太郎头的小男孩手里捏着小卡片,心思却让一旁地摊上的一副十二星座拼图勾走了,他终于忍不住扯扯少妇的衣襟哀求:“妈妈,你看那个拼图,夜里会发光的,我们班李晓淳就有一个,我也想有一个。” “那我也要一个。”修着童花头的小女孩也不甘示弱。 少妇眼睛都不斜一下:“家里还有地儿放你们的玩具吗?谁能从卡片上的字母里头拼出四个单词来,妈妈就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他买。” 俩孩子只好对着卡片上那串乱码似的英文字母冥思苦想起来,没留心到妈妈脸上现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童花头”先冲少妇说了个单词:“f-a-n-c-i,fanci。” 少妇反问一句:“你再仔细想想,fancy(花俏的)是这么拼的吗?” “童花头”只好又低下头,继续作冥思苦想状。 人们听母子三人说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早用当地方言交头接耳开了:“这货是个侉子!”“侉子哪有这货洋气?!” “侉子”在小城人的概念中是“北方人”“大块头”“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等等等等的代名词。 少妇立刻朝说话那二位看过去,山猫一样直戳戳的眼神一下就能让人识别出当年那个晓芙的影子。 原来她听得懂此地的方言! “妈妈,你为什么一逛街就把我们锁起来?这是不尊重我的人格,我又不是小狗。”“西瓜太郎”低头看看拴在腰上的皮绳,又抬头不满地和妈妈说。 “等你不像小狗一样到处乱跑的时候,妈妈一定尊重你的人格。”少妇晓芙说。 “妈妈,士可杀不可辱,是你自己说的。”“童花头”也抗议。 “等你跟士兵一样规规矩矩的,妈妈就不辱你了。”晓芙说。 周围的人们忍不住笑了,一个老太太由衷地说了句:“带一对双胞胎好比我们过去家里头带四个孩子,真行你!” 晓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挺淡然地继续用那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刚开始也挺不容易的,带带就好了,熟能生巧吧。” “孩子爸爸呢?”老太太瞥了一眼她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克拉大小的钻戒,趁热打铁地问。 “我爸爸在非洲卖象牙。”“西瓜太郎”一脸自豪地替妈妈回答,像他在幼儿园里对小朋友们大声宣告的那样。 周围人又笑,老太太边笑边说:“这小伢子真有意思!” “我爸爸要努力挣钱,回来给我们买光轮两千(哈利波特的飞天扫帚)。”“童花头”迫不及待地替弟弟注解,她不能让弟弟独个儿受夸。 老太太的思路一下有些跟不上趟,询问的眼神直往晓芙脸上扫。 晓芙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挂着一丝不置可否的微笑,意思是:“该说的他们都说了,我没什么可补充的了。” “爸爸在非洲”还真是有源可追的。 怀孕那会儿,有一天致远下班回来,唉声叹气的,说医院成立了一支九人的援非军医组,里头有他亲手带出来的小刘医生,他冲她感慨万千地说了句:“丫头啊,我说了你别多心,要还是无家一身轻,我肯定也去。” “我多什么心呐?好男儿本来就该志在四方!”晓芙的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浪漫的幻想,“去呗,我们娘仨儿跟你一块儿去。咱去撒哈拉,把三毛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回来我出一书,《纪念三毛——重走撒哈拉》。”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