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还是往上走的。于是皇帝免不了便闻到了。 这味儿一钻进鼻子他便知道,肯定是知薇在熬药。这船上的奴才若没他的默许,哪个敢私自熬药,除非是嫌命太长。 如今这丝丝缕缕的药味儿萦绕鼻尖,闻着竟令人通体舒畅,一扫连日来郁结在心头的那点子怒意,仿佛心境也如这大河一般,变得宽阔起来。 都说男子不与女斗,男儿志在四方,该有容人的雅量。拈酸吃醋小肚鸡肠那是小女子所为。皇帝想起自己的心结,一时失笑。 好一个沈知薇,竟把自己逼成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那药味儿就跟下了蛊似的,把皇帝心头的那点思念给一丝丝地勾了出来。当真是许久不见她了,心头就跟有只手在抓似的,让人熬不住又压不下。 手里那本书翻了一个时辰,却还留在原处。马德福一瞧皇帝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自家这位爷当真是陷进去了,拔都拔不出来。上一回生那么大的气儿,一连好些日子没露个笑意。可如今一听对方晕船,立马又关心上了。 要他说好好的闹什么别扭,吵两句嘴哄一哄便完了。马德福没娶过老婆,可还记得小的时候父母相处的情景。他娘脾气有点大,见天和他爹吵。每次吵完两人便互不理睬好几天,可过不了三四天,他爹肯定想着法子去哄他娘开心,非得把她逗乐了不可。 马德福越看皇帝怎么越跟他爹似的。只是到底是皇帝,架子端久了有点放不下来,不好主动说什么。 可这不还有他嘛。主子不好说什么,正好他奴才上。于是那天傍晚时分,他又去找了知薇,先是看她吃了药脸色是否好点儿,又扯了半天闲篇,随后才道:“万岁爷停了船陪太后上岸体察民情去了,你去皇上那屋子,好好给收拾一下,有点乱。” 知薇一听皇帝不在,也没说什么,老实巴交就去了。一看那起居的屋子,确实有点乱。笔墨搁在一处儿,书本散在桌上,有一本还掉地上了。 看来出门在外皇帝也不讲究,不像在宫里时似的,端得四平八稳。 她一面给皇帝收拾书册子,一面琢磨着他是怎么个体察民情法。这种东西都是说说罢了,但凡皇帝这一路走来,两岸官员哪个不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早就都安排好了。 皇帝看到的都是布景人偶,一派祥和气氛。那说话的老百姓词儿都是事先对好的,专捡好听的说。待到皇帝一去,身上衣裳一脱,领了赏钱重新穿回破衣烂衫,该干嘛还干嘛。 她真有点可怜皇帝,尽被底下这帮子混球瞎糊弄呢。 一边想着手里的活儿也没停,倒是在看到皇帝习的一帖字时,知薇微微一愣。 她没怎么仔细看过皇帝的字,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他也不大写字。今天他不在她便壮着胆子拿起来瞧了瞧,当真是漂亮。 古人打小练字,大多写一手好字。但像皇帝这样有风骨的字还是个中翘楚。看着这字儿便能想起他的人来,美丽如日月却又坚毅如松柏,容貌虽堪比女子,性情却是十足的男人味儿。 他抱着自己时用力的感觉,就像他力透纸背时传递出来的味道。知薇看着看着不由脸红起来,正打算放下继续忙手里的活儿,就听见外头马德福的声音响起:“皇上您慢点,奴才给您打帘子。” 知薇一愣,手里的帖子便忘了放下,叫皇帝逮了个正着。 ☆、第66章 存心 皇帝一见知薇,倒有些意外。 马德福擅做主张给他们牵线搭桥,连他这个主子也被蒙在鼓里。但皇帝多聪明的人,看一眼身边腰腰屈膝的“狗奴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马德福本来满心得意,觉得自己做成了一桩好事。结果让皇帝一瞪又开始没底起来。天威难测啊,万一皇帝不高兴他这一安排,会不会白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是真心为皇帝着想的,无关乎自己的私心,就是动作急了点,皇帝会不会嫌他吃相难看? 想到这里,马德福冷汗都滴下来了。收起笑意耷拉着脑袋等着挨训,没想到皇帝倒没说什么,只走过来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吩咐他上茶。 马德福如获大赦,赶紧脚底抹油。 知薇还站在书桌前,手里的帖子当然已经放下了,可两只手又不知该往哪里放,尴尬得跟什么似的。 见马德福走,她便也想跟着一并退出去,结果刚到门口就听皇帝道:“继续。” 这话应该是冲着她说的,只是太短,里头的信息得慢慢琢磨。知薇站在那里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皇帝是让她继续干活的意思。 没办法,顶头上司不让走,她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干。 皇帝没出声儿,随手拿了本字帖在那儿研究。窗户微开着,外头夜风吹进来,有那么点子凉意,又让人觉得爽快,就跟那天元宵节在河岸边吹风时的感觉差不多。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