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并未抬头。 他闭紧了嘴没有回答,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说谎,多此一举;更不能抬脸与商行箴对视,他怕暴露了自己眼中的得逞多于畏惧。 他彻底将自己置于犯错者的立场,左手捂住自己被书本砸得发麻的大腿外侧,垂下眉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无声的回应如同佐证了猜测,商行箴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迈前一步,问:“瞒着我回齐家了?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的逼近让时聆不由自主往后退,跌坐至床沿时,他不得不抬头,期盼光暗能在自己眼中编织成祈求:“不是回。” 灯影浮在时聆深棕的瞳仁里,盈盈流淌着,商行箴发现自己到这时候竟然还难分辨时聆表露的情绪是真是假。 他定在床前,膝盖抵住床褥,用虎口卡上时聆的脖颈,略施力道就轻松地把人摁倒在床上,后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床头灯,那些晃荡的光色终于从时聆的眼中消失了。 掌心能感觉到时聆喉结的轻微滑动,商行箴没想把人掐死,施加的力度甚至连那天掐时聆脸时的一分都不如,但是掌控时聆的脆弱让他感觉很好受。 冲着这张脸,他丢下最后的问题:“回齐家干什么?要见谁?” 箍在脖子上的手让时聆出口的每一句都像带上了哽咽,他攀着商行箴的手腕,力气小得好像随时都会松开:“不是回……” 灯影似乎又在他眼中积聚,轻晃一下就淌了下来,时聆透过一片水雾凝视身上的人:“那个地方不属于我,我只是过去拿走落在那边的东西……我讨厌那个地方,我更喜欢这里。” 商行箴心头一震,明明洇湿的只有时聆的眼尾和鬓发,他却感到自己的指尖也被烫到了。 掐住对方脖子的手蓦然一松,时聆从他身下小心地挣开,匍匐到床的另一侧背对他蜷起躯体。 眼睫的湿润全蹭到了枕头上,时聆语调很轻,字字句句都被闷进了被子里:“我趁着学校午休的时间过去的,就去了不到十五分钟。这本曲谱是我中考后的暑假跟着张觉去打零工攒钱买的,很贵,我舍不得把它丢在那里。” 分不清火气是哪一刻突然被浇灭的,商行箴翻身坐在床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有多贵?” “三百多。” 三百多。 商行箴想到时聆以前资质平平的指导老师,稍微给点好处就甘愿放弃自己的学生;想到那次带时聆逛商场,时聆看过吊牌的价格后将试过的衣服放回陈列架;想到程思韵私下跟他说,时聆七千块的琴用了整整六年。 《帕格尼尼》就在手边,商行箴拿起,刚才摔出去的那一下让封底多了条浅浅的折痕。 他企图把折痕压平:“那份合同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不知道。”时聆语气很疲惫,“我把书拿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它夹在里面,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我也不想费心神将它送回去。” 借贷合同丢失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锐鑫银行那边会有存档,商行箴抽出那几张纸攥在手里,封底的折痕是抚不平了,他放弃动作,将书本放到床尾榻:“合同先放我这。” 时聆并不在意:“你要去吧。” 商行箴回过头,将时聆网在自己的视野中:“去齐家为什么不跟我说?” 时聆仍然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他重复着那一句:“我不知道,我怕你会打我。” 商行箴问:“我没打过你吧。” 时聆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没有作声。 商行箴道:“过来。” 时聆不动:“你刚才弄疼我了。” 商行箴问:“脖子疼还是大腿疼?” “大腿疼——”时聆刚回答完,马上又改了口,“不是,都疼。” 商行箴没拆穿他,起身绕到床的另一端,蹲下后刚好能跟时聆平视。 远离灯光的这边便只剩下透过窗纱的月光了,卧成一团的时聆显得无比朦胧,仿佛不好好把他掬在手上,黎明过后他就会消失。 商行箴一向我行我素,活了三十一年从来没哄过人,可想着昨晚时聆抱着他的腰冲他笑,被故意支开还会给他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