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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在平常,有人问我多大,我基本都说二十二,才二十二,每个生辰都会在qq空间朋友圈里故意伤感“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十八岁生日了”,只为假作年轻而不是奔三。可这会,江医生在身边,我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显得大一些,只想在年龄差上离他更近点。

    我真的不是小朋友,我目前所处的年纪,哪怕下一秒就结婚都是适龄不违法的啊。

    “还真跟我们差不多大。”有个马尾辫姑娘说。

    “嗯,她快毕业了。”江医生轻描淡写:“在南大上学吧,是吗?”他讲话端的是滴水不漏,周密审慎。他也许对我的学校记得很清楚,也许不是那么清楚,但这句话绝对是为了不落下我,把我扣留在大家的话题里,架持住他的学生对我的兴趣,同时也在善意地逼迫我,加入这些年轻人当中,和大家交流互动。

    他越是这样,我的叛逆心理就越是强盛。

    我轻轻嗯了一声,立刻划出一条三八线和他们楚河汉界:“不过我是学文科的,纯文科。”我跟他们不一样,跟你的学生是不一样的。

    那个活跃男生压根没感悟到我的敌对心态,爽朗地笑着:“哈哈,*文艺女青年啊。”

    “一看就是啦,打扮得就挺小清新森林系。”披肩发嗲妹子望着我,评价。

    操他妈的。乱给人加标签,真是不能忍了。

    好在电梯门及时为我解围,我跟着江医生进电梯。就好比被强行塞进一个装满水的密封玻璃容器,他们是鱼,我是飞鸟,要多难熬就有多难熬。

    包括之后也是,上三楼,听着他们点餐,跟他们吃饭,听他们喝啤酒侃大山,最后再目送江医生去买单。

    江医生滴酒不沾,话也寥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聆听自己的学生讲近日见习的趣闻和怨责,再适时给出温文尔雅的意见和笑容。

    他真好,有这样的老师真好,我珍惜地抿着玻璃杯里的椰子汁,整张桌子上就我和江医生喝这个饮料,情侣款。

    那个活跃鬼马屁精跟我坐在一起,中途,他还夹了个大杂烩里的鹌鹑蛋滚我醋碟子里,说:“你吃菜啊。”

    我说:“知道了,谢谢。”

    他:“又不吃菜又不吭声的,你也太文静太文科生了吧。”

    我礼节性地咬了一小口鹌鹑蛋:“还好吧……”

    你们老师难道从未教过你吗,有时候文静并不是真文静,只是一种沉默的抵触和抗争,是“大爷懒得搭理你们”。

    ##

    饭毕,江医生和他的学生们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我终于也得以回归二人世界。

    那种闷不透气的结界一下子消散了,名叫“江医生”的气流旋即闯进来,新鲜得让人心情愉快。

    “吃得怎么样?”他走在我身边,客气地问我。

    “挺好的,”我是指开头和结束,不包括过程,我补充:“我喜欢那个椰子汁,甜而不腻。”

    江医生失笑:“菜不喜欢?”

    “也喜欢。”

    “头还疼吗?”

    “不疼了,”答完我就后悔了,想拍嘴,顺口顺成这样,今天是不是没带智商出门,我赶紧装困惑:“好奇怪啊,吃过饭就不疼了。”

    “应该是血管神经性头痛,”江医生临时诊断:“经常这样?”

    “不经常,偶尔。”

    “那也要多注意,你们学生经常熬夜,一日三餐也不规矩。”

    “噢……”我偏眼去端详江医生,他的驼色大衣是敞着的,里面是黑色的针织开衫,开衫下边是白色衬衣,全身上下除了手表就没有别的装饰品了,他连穿衣搭配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样儿。

    稳重,沉厚。

    我把黏在他身上视线强拽回来,憋了很久,才问:“江医生,那我算是患者了嘛?”

    ——那你能够回我的短信,接我的电话了吗?可以吗?

    江医生没有再向前走,就这么突然地,停了下来,他没来由地问我:“你叫吴……什么?我记得你爷爷姓吴。”

    “含,”特希望我的脸可以摆出一个qq聊天里面的“可爱”符号:“吴含,包含的含,”江医生的陡然询问点亮了我的倾吐欲,我只想一股脑儿地把个人信息全都往他那里塞:“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八字过火,性格直了些,要起个藏得住别完全表露出来的名字,于是我就叫吴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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