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知道文定侯,男人家叹他建的不世功勋,女人家却叹他风流多情,明潼独叹一个长公主,家里如今还供着她的绣像,告家庙的时候,她还仔细看得一回,上边的画像与寻常画像再不相同,郑衍告诉她,这是文定侯亲画的。 琴棋书画,凡他沾得一样,必与旁人不同,就连这人物像也不一样,这许多年下来,长公主那一双眼睛不论你站在何处,都似正在看你,再不曾见过这样运笔上色的画卷。 明潼原来只啐男人没良心,知道的越多,越是敬佩起来,外头那些个话本竟没戏说,文定侯确是样样来得,只子孙后代,没一个立得起来的。 郑辰果然求了天一楼的钥匙来,六月初六的晒书节那一日,明潼只远远看着下人把书拿出来翻晒,晒的地方都编得号,晒完了再原物放回去。 这楼顶上并不封住,开得两边窗,是能通气的,虽则年代久远,却不曾霉坏,就像在开口的院子上头又腾空搭了个卷棚,飞檐挡去雨水,四面架空又能通风。 上面天一楼三个字儿是刻的篆字,郑家能见着的原来风貌的地方俱是奢华的,只这幢楼看着却全上了黑漆,郑辰见着明潼抬头去看两边的砖雕,手往栏杆上一扶,道:“这上头裹得铁皮呢。” 怪道是黑的,这么看着,里头倒是铜墙铁壁,门一开,就先听见鸟雀声儿,扑腾得会翅膀,这才安静下来,两处漏光,印得地下晕出一个光圈来。 郑辰叫明潼吊住了胃口,一直不曾问她想来做甚,等进来了才这问:“见着了吧,阴森森的,哪有什么好瞧的。” 明潼抬头转身,叫着旋天铺地的书格给惊住了,这里头的书架子,竟是圆的,站在当中往上看,只觉得一层层都是书。 郑辰扁了扁嘴儿:“除开头一层,上面的没人读得懂,说是先人写的卜算,原还有人借了看,连着圣人都问爹爹借过,这楼里头的书,都叫锦衣卫搬空啦,扣着好些日子,只没看懂,又还回来了。”原来还有一个沙盘,做得极精细,也都叫搬了去,只没还回来。 就因为看不懂,这楼才一锁百年,里头不用书纸用的却是竹简,一卷卷的摞在上头,晒书也只须晒底下那些个寻常的,上面的竹简绝少有人动过。 明潼正自仰头去望,上头那透光处,却露出一点黑影来,她眯得眼睛再去细看,那影子倒又不见了,郑辰拉一拉她:“嫂嫂看这些作甚,你给我挑一挑去栖霞山的衣裳罢。” 想是鸟雀在那屋檐下面作了窝,明潼只装着一付好奇的模样:“咱们家可有规矩不许进来看书的?” 郑辰看她一眼:“倒没听说过,想是能看的,只这么些个,嫂嫂能看懂?我竟不知道,你还是爱书的。”她把头一歪:“你想看书,有什么难的,来就是了,这儿锁着是怕人乱闯的,问娘要了钥匙,你得闲就进来罢了。” ☆、第217章 黄羊肉 天一日冷似一日,前几日看着红枫堆霞,这两日便落的一地红叶,过得寒露就是霜降了,小香洲里一向比别的院子阴上许多。 临着水建的屋子,看着景致好,却是夏天里多蚊虫,冬天里又隔水吹着寒风,比院子里头那些屋子要冷上好些。 到得霜降,就该去领了炭来往下发了,明沅屋里子头又是毯子又是帐幔,自然不觉得冷,丫头屋子里却难挨,柳芽儿人小怕冷,早早就穿起了夹袄,她晓得院中该到了立冬才发炭的,见着婆子抬了炭来先是一奇。 这还是柳芽儿在小香洲里过的头一个冬天,眼见着四个婆子抬了两筐炭来,奇道:“怎么今岁的炭发的这样早?” “那是你不知道,咱们院里头年年都早的,你要是怕冷就抱了褥子跟九红一道睡,她也是个冻死鬼,姑娘每回都要多拨些炭给她。”采苓说得这一句,看她身上穿得厚,扑哧一笑,笑的构芽儿红了脸。 采苓扯扯她的衣裳,知道是拿旧衣改的,里头塞了厚棉花,这才看着臃肿:“穿得这样厚,怎么好当差,罢了,我那儿有件穿小的了,给了你罢。” 明沅是特意去回过纪氏,特特把要炭的时间往前调了,这样一来,她屋子里烧炭的时候就比别的院里要多,银霜炭自是她一个人使,下人房里烧的黑炭便得再往外头买了。 送炭来的婆子立在廊下,采薇给了赏钱,四个婆子乐呵呵走了,采菽还又拿了一匣子四只柿子给她们:“你们也尝个鲜,才刚赏下来的柿子呢。” 一冬天要用炭火的时候多,这些个婆子甜了嘴儿又拿了赏,下回来送炭便又殷勤些,掖了手满面是笑的退了出去,拳头大那么个柿子,若不是得着赏,她们也吃不着。 明沅这头领了,明湘那儿却还没要,她攒了两年也算得小有积蓄了,只安姨娘那里一文不拔,旧年多烧的炭就是明湘贴补的,她的月例一屋子是够过了,再加一个栖月院,又过得紧巴起来。 旧岁明沅就送得些炭过去,今冬也是一样,才刚拿过去,那边彩屏便笑:“今儿姑娘才跟我说了叫我去领,我给混忘了,见着你们抬过来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