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在这片荒凉的景色之中也算得上别致了,恰好一队暗卫经过树下,冰冷的铠甲亦染上了银光,定睛看去,走在最前方的人正是流胤。 行至帐前,他微微抬手,让其他人停在了外面,然后刻意放轻脚步才进去。 “陛下。” 时至中宵,楚襄还没有入睡,手执一支紫毫伏案轻书,神情极为专注。桌前两米架着一扇厚重的牡丹屏风,把宽大的帐篷隔出了内外间,也将大部分亮光和噪声挡住了,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见里头没有任何动静才继续处理军务。 “如何?” “回陛下的话,都解决了。”流胤稍稍垂首,简洁却又不失完整地禀报道,“埋伏在山上的人总共有两百名,已经全部伏诛,尸首也处理妥当了。经卑职查明,那些人都是明月楼的刺客,不久前才被拓跋桀召集起来。” 楚襄搁笔,唇角微微一抿,犹如薄刃。 天子遇刺,这种事在军中传播开来总归不好,若让人知道他是陪着岳凌兮去祭父才导致身陷险境,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所以他只让人通知了楚钧,而楚钧也只带了信得过的亲兵前来支援,从开始到收尾,完全没有惊动营中的其他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确认这些人的来历,以免还有另外的人跟拓跋桀合谋,再行不利之事,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没有了,否则拓跋桀也不会让明月楼倾巢而出,不过就时间看来,他肯定是在岳凌兮被封为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才设下毒计的,毕竟今非昔比,若是有楚国皇后在手,耶律凡只怕会哭着喊着来求他。 楚襄只是没有料到他会对岳凌兮的身世如此清楚,甚至连她父亲葬在哪里都知道。 坟墓被毁之后,影卫勉强从中找到了几块残存的骸骨,可也无非是徒添伤悲罢了,岳凌兮像是失了魂一样跪倒在地上,瘦弱的身子骨在横穿山谷的寒风中挺得笔直,脸却惨白如纸,他劝了她许久都不肯起,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那一刻,他简直想把拓跋桀碎尸万段。 楚襄墨玉般的瞳孔沉了沉,旋即看向了流胤,刚要问话,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面色微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屏风后方,发现岳凌兮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衣坐在床上,容色苍白,满头冷汗。 “兮兮,怎么了?” 岳凌兮有些恍惚,视线刚与他对上,硕大的泪珠就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我梦见我娘了……” 区区几个字,她却像是耗尽所有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中夹杂着惊慌失措,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母亲在潜移默化之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阴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楚襄伸手把她抱入怀中,虽然隔了层层衣衫,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湿冷,就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他拿来外衫罩在岳凌兮身上,然后不动声色地向流胤投去一眼,示意他去请陆明蕊过来。 “只是做梦而已,别害怕。” 楚襄温言软语地哄着,又抹去了她额头上的细汗,她处于失常之中,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语病,依然自顾自地叙述着。 “我娘说,当年在坠落山崖的时候我爹拼死护住我,自己却摔得粉身碎骨,而我非但没有将害死他们的元凶绳之于法,还令他……令他……”岳凌兮哽了哽,几乎泣不成声,“我真是不孝……” “这是梦,不是真的。” “可她说的都是真的……”岳凌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神色哀婉欲绝,“招惹拓跋桀的人是我,不慎落入他陷阱的人也是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理该让我遭受这报应,可最后害的却是你和我爹,早知如此,她宁愿当初活下来的是柔儿……” “胡扯!” 楚襄惊怒交加,仿佛深藏在心底的某个秘密突然被人找了出来,暴露在朗朗天光之下。 他不信鬼神,可这一秒在脑海中出现的只有四个字——阴魂不散。 她母亲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却还在以这种方式影响着她,可见她幼时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她如此聪明伶俐,怎会看不出母亲对待妹妹的方式格外不同?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分寸,与端木英、端木筝母女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稍稍比较一下就知道了,可她爱她的母亲,不愿去质疑,于是这些事实被刻意地忽略了,到她脆弱的时候就演变成最真实的梦魇。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兮兮,你看着我。”楚襄捧着她汗湿的侧颜,目光坚韧,字字铿锵,“毁掉你父亲坟墓的人是我,你母亲要怪也是怪我,纵有报应,我来受着。”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