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指再也坚持不住,仿佛筷子上的舌尖,变得比什么都重。 啪…… 七分之一的舌尖,坠落餐厅的地板上。 沉默,地面晃动,刹那间,忘记在游艇上,还以为地震,想是遇到黄浦江中的某道急流。 随后此起彼伏尖叫,接着咒骂,大体是慰问我的祖先,以及表达我立刻去死的美好愿望。 几个家伙趴到地上,为了抢夺这块舌尖,就此扭打作一团,价值不知几万的西装和鞋子,沾满翻落的酱油与芥末。 不知道,这片舌尖被谁吃了? 而我,跪倒在角落,疯狂地呕吐——吐出来的是我的拉面午餐。 这是游艇夜宴里,从未有的场面吧,服务生愤怒地将我扔出了餐厅。 此后发生的事,如宿醉一场,我记不清了…… 恢复意识,已是黄浦江边,码头外的黑夜,四周再无任何人,我像是被什么抛弃了。 不知几点?想是,子夜时分。 胃中依然难受,但我确信没在船上吃过任何食物,除了白开水——又会是什么? 附近的高楼都灭灯了,我在暗夜中转了很久,才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 有个人影站在我的车边。 担心遇贼,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一张奇怪的脸。 虽然,十年过去,他像经过无数磨难之后,剥落在古墓中的石像,但我认得他。 大师兄? “话痨”点头,却破天荒没说话,瞪大深深陷落的双眼,像好几天没睡过觉。 面对这样骇人的沉默,我又说了一长串。自他落寞的眼神之中,我能看出,他全都明白,却无法张口回答。 杜俊已瘦得离谱,形销骨立。穿着廉价的夹克,像根细长竹竿,挑着几块行将腐烂的肉。 忽然,有些心疼。 拉开车门,我请他坐到副驾驶位上,但他不说话。我只是想要开车送他回家。 我拿出一本小簿子,还有两支笔,打开车内灯,放到“话痨”面前。 凌晨,进入笔谈节奏,黄浦江岸,月落无声,有人奋笔疾书…… 以下秘密,私房传阅,切勿喧哗—— 4 离开我的十年间,大师兄杜俊,在南方流浪了些时光,他为之注解“修行”二字。 为追逐各地美食,他不惜千金散尽,最终身无分文。曾经在峨眉山脚下,为了一盆水煮鱼片,被店小二揍到大小便失禁,送到医院已停止心跳,靠电击才捡回一条命。 杜俊在广州暂住过,迷恋于一间汤包馆。此店门面奇小,破烂无比,常有老鼠出没于桌脚。每个深夜,准点光顾,从未间断。只剩他与一位老食客。自然,“话痨”的舌头闲不住,总是说到凌晨一二点,老食客却是个夜猫子,丝毫不嫌他烦,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九个月后,老食客失踪了。杜俊独自在汤包馆,每次等他到后半夜。第七天,老食客的儿子来了,说老父已离世,今夜正是断七。 原来,老食客也是位老饕,因为常年不良的饮食习惯,一年前查出得了癌症,晚期。医生断定他活不过三个月。老食客拒绝了化疗方案,每夜跑到最爱的汤包馆,想要死在自己最爱的美食上。没想到,“话痨”出现了,每夜漫长的聊天,让原本绝望的老食客,抛却烦恼,豁然开朗,竟然多活了半年。老食客海外经商多年,积下数十亿财富,临死之前,招来律师,立下遗嘱,赠给杜俊一千万遗产,以酬他续命之功。 大师兄攒得第一桶金,无意锦衣夜行,立马携款飞回上海。他是学金融的,知道这钱若不投资,早晚还得贬得一文不值。看来看去,如今这世道,百业凋零,也只有房地产最保险了。 于是,他从买卖高级房产开始,直到自己开公司做地产开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加上给某市某区领导进贡珍鲜美食,竟然低价拿到几片地块,由此发家成了亿万富翁,进而做了一名电影制片人。 杜俊无法更改吃货之心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