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茶叶的铁罐子就在一边的桌上,热水壶也在,江水泡了四杯,一杯一杯分好,说:“大哥呢。” “里屋。”万淑芬说,“他不喝,别吵他了。” 三个人各自分开坐着,电视机吵吵嚷嚷,嗑瓜子的声音最清脆,杨梅低头听着,在心底默默数着数。 半晌,江水咳嗽一声,对着万淑芬:“嫂子,还没给你介绍人。” 万淑芬停了嘴,看过去。江水说:“她叫杨梅。” 万淑芬嘴咧一边:“哦,杨梅,嗯,名儿挺好听。” “杨梅,这是嫂子。”江水说,“叫人。” 杨梅很乖觉地叫了声嫂子好。 江水站起来,揉了揉杨梅的肩:“跟我去见大哥。” 万淑芬说:“别了,你大哥早看出来了。”她又嗑起瓜子:“你俩出去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要留你们一晚,房间我都给打扫好了。” 房间是以前江水住的那间,自从江水搬出后就一直空着,没打扫过。万淑芬也只是粗略地扫了一遍,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没做好,边边角角还积着灰,上墙角结着蜘网。 杨梅本不想留宿,但后来变天了。滂沱大雨砸下来,泥地全化开了,能见度很低,耳边除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没别的声儿了。 江水把门合上,屋里还残留着朦胧的风雨声。 杨梅视线投向他,看着他背影晃动,拿着抹布东擦西擦。 江水转过身,两人目光正好对上。 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杨梅率先破功:“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比如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水静站着想,语气波澜不惊:“没有。” 又转过身,开始擦椅面。 杨梅盯着他背后哼笑一声:“榆木脑袋。” 他手一顿,继而又动作起来。许久才不轻不响地说了一句:“我有不明白的,但不想问。” 杨梅紧跟着:“为什么?” “不为什么。” 擦完了椅子,江水把抹布扔进水盆里,蹲下来搓洗。裤脚缩上去,露出一截铁灰色的袜,他的脚踝其实是细的,一直到小腿肚,像笋一样,长长一段。 他的身上真是没有一丝赘肉,很少有男人像他这样精壮。 杨梅想起轮椅上的那双脚,藏在毯子下面,不可避免露出一些,瘦得像筷。那是一种很病态的瘦,仿佛除了骨头,就是皮。 除此之外,这个男人的整幅神态也很不对劲,好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假人,长久地不见阳光。 这样想着,杨梅便问了:“你大哥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她这样问其实很委婉了,依照她的性子,要是直来直往的,应该是直接问“你大哥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的。 问出这个问题,杨梅是经过三思的。 不过江水明显没有体谅杨梅的“三思”,或者说,他直接听透了这层委婉的意思,想到了不加掩饰的那句问话。他没抬头,但洗抹布的动作停了:“别这么问。” “不能说?” “我没问你,你也别问我。就当扯平了。” 杨梅一言不发地盯着江水看,他始终做着手里的活,好像很专注。 杨梅忽然觉得,江水并不是榆木脑袋,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意点破。 这样故作聪明又沉默寡言令杨梅有点胸闷,她拍拍衣服起来,坐床上去。坐了半天,江水依旧在忙活,她更沉默,踢了鞋躺了下来。 这一天没什么活动量,但杨梅就是累。头沾枕头上,眼阖上没过多久,就困得神志不清了。 许久,她依稀感觉到身旁陷了下去,有人躺了上来。再过一会儿,一只粗粝的手缠了过来,被她摁住:“别。” 手微顿,等她没声儿了,才继续向下,摸索到薄被,幽幽地拽了上来。而后,那只手就缩了回去。 他只是想帮她盖好被子而已。 杨梅瘪瘪嘴,头往被子里钻了钻,一股潮湿的异味扑鼻而来。她动了动胳膊,把被子抖下去些。很快,江水又帮她拉被子:“这里不比城市,夜里凉。” 那也不能闻着潮味入睡。杨梅又抖了抖。 “听话。”江水沉着声音,“为你好。” 杨梅静了静,转了过来,正对着江水笑:“你当我被子怎么样?” 江水在黑暗里睁着眼,亮晶晶的两颗直直凝固在杨梅脸上。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见她洁白的齿似乎闪出了白花花的光。 杨梅直接拉着他的手臂,盖在了自己腰上。然后,她往里缩了缩。 他真是浑身滚烫,不是那种烧灼的烫,而是熨帖的烫。睡觉前他用冷水冲澡,用的是最常见的香皂,味道比沐浴露好闻得多。 杨梅情不自禁地靠进去,好像贴在一面发烫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