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塑料水管,另一手开始脱上衣。一手不好使力,脱了半天也没脱下来。 杨梅慢步走近,帮了他一把。 他身形一顿,回过半个身体,脸上都是水渍,顺着眼角和鼻翼淌得到处都是。 他眼睛是闭着的。 “咋回来了?”江水说。 他脱上衣的手往相反的方向使劲,衣服要脱不脱的,卡在胸口的位置,露出他的腰背。 杨梅没吭声,手还捏着他的衣摆,想往上拎。江水按住了说:“你去买鸡/吧,我自己来。” 他很固执,单手的力量也比杨梅双手大。杨梅同样固执,不肯把手放下,说:“你一只手脱得下来?” 江水把背直起来,捋了一把脸,睁开眼。他说:“杨梅。” 杨梅这才放手,道:“你快点儿洗吧,这水冷,省得着凉。” 江水没洗,抓了杨梅的手腕,嘴唇嗫嚅,却什么也没问。 杨梅明显也什么都不想说,复又去扯江水的上衣。 “脱了吧,我帮你拿着。” 江水弓着腰,裸着上身在院子里洗头。杨梅抱着他的上衣,站得远远地看着。 “你别站着,去里面坐会儿吧。”隔着水声低着头,江水的声音有些闷。 “我就站这儿吧。” “去里面吧。” 江水坚持着,杨梅猜测他大概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可转念想,这个木头似的男人怎么会不好意思。 她望着那道背影数秒,最后抱着衣服走进里屋。 一排三屋,杨梅走进的是正中央的那屋。但实际上农村的屋子都是相通的,屋子与屋子之间打穿了,造了门,走进其中一间,不需出门也能穿越其他的房间。 杨梅直接无视墙上新凿的门,径直走着坐在了里面的椅子上。 屋子很亮堂,阳光照射进来暖融融的,光束中游荡着无数的小颗粒,投射在地面上,留下一团浅黄色的光斑。 家狗也喜欢这抹光,哒哒哒地跑进来,在屋子里呼啦啦地绕着圈。 杨梅有点怕狗,它过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腿。 这狗没什么眼力价,看不出杨梅对它心怀担惧,非要竖着尾巴靠过去。 杨梅猛地起身,往一边走。 狗在身后狂吠起来。 杨梅越走越快,什么也没想,直接穿过一侧的门,往左手边的屋子走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走错想回身的时候,狗已经尾随跟上,正好挡在了门前。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农村的狗,特别是用来看家的狼狗,都比较凶猛,但也只是狂叫一通,不主动咬人。 杨梅只是怕,根本不敢和狗对视。 嗷嗷的叫声忽然停下,她耳朵一静,心还揪着,但也敢看过去了。 江水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光着上半身,侧着身体挥着手:“去去。”那狗呜呜一声,委屈地溜走了。 杨梅心还怦怦跳着,但表情很是自然,波澜不动地伸手递过去:“穿上衣服。” 江水接过,迅速地套上身,背身说:“出来吧。” 他走到门口,不经意回头,杨梅还僵在原地。这时候她的神态就不太自在了,肩膀硬着,好像担着重担子。 江水想问什么,杨梅忽然蹙着眉低喊:“别碰我!”他的脚步就那么顿住了。 那屋子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有声音传出来,黯哑的,沉闷的嘿嘿声。 有人躲在那里笑,阴森森的。 杨梅咬了咬牙,狠甩了下手臂,快步走出来。江水迎上去,将她一把护在身后:“大哥?” “嘿嘿嘿……” “大哥,你怎么又吓唬人。” 江水没入那间房,几秒钟后,推着轮椅出来。大哥坐在轮椅上,见到杨梅,又咧嘴笑了。 杨梅望过去,肩膀总算渐渐垮下。 光下,大哥面目分明。身形消瘦,几近皮包骨头。面容苍白,眼睛铜铃似的大,眼珠很大很黑,快看不见眼白。 孩子的眼睛才乌黑发亮,因为天真浪漫,几乎没有眼白。 “出来晒晒太阳吧。”江水说。 大哥急摇头,脸上挂着的皮肉晃起来,指骨鲜明的手抓着门框不放。 江水只好再把他推回去。 再出来时,杨梅已经在院子里了。万淑芬也回来了,手上的鸡还来不及放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