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放心,都已办妥了。”喜嬷嬷忙恭声答道。 顾蕴“嗯”了一声,“扶我起来。” 喜嬷嬷忙依言伸手扶顾蕴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接过丫头递上的大迎枕,垫在了她的身后。 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顾蕴依然累得气喘吁吁,不由暗自苦笑,果然在生老病死面前,纵然她有千般心计万般手段,也是无能为力。 余光瞥见几个大丫鬟的眼睛都红红的,顾蕴知道她们必定才哭过了,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并没有多问。 喜嬷嬷跟了她二十余年,却是知道她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怕她动怒,忙赔笑解释道:“开了春天气倒是暖和了,这风沙也大起来,才老奴回来时,几个丫头你对着我,我对着你的,正彼此吹眼里的沙子呢,太夫人是没瞧见,不然没准儿还能怄您老人家一笑呢。” “盛京的春天可不就是这样。”顾蕴淡淡应了一句,便再无他话,既是不想拂喜嬷嬷的意,也是懒得再为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动怒。 喜嬷嬷笑着顺势岔开了话题:“说到春天,才老奴经过厨房时,瞧见庄子上送了新摘的香椿芽儿下来,难得太夫人今儿精神好,要不老奴吩咐她们做个椿芽儿鸡蛋饼,再配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晚间太夫人好佐粥吃?” 顾蕴本没什么胃口,但想着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到底还是点了头:“嗯。” 一时用过了晚饭,顾蕴正想让喜嬷嬷扶自己去地上走几步,才吃了半碗粥,胃里顶得慌,不下地走动走动,她今晚上是别想睡了。 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道:“侯爷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顾蕴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向喜嬷嬷道:“我正想让人请他去呢,他倒先来了,你说我们母子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让他进来罢。” 喜嬷嬷知道顾蕴不高兴,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是”,自转身去了外面。 少时便引了个二十多岁,穿一身宝蓝色团花束腰直裰,长得高大英俊的男子进来,不是别个,正是如今建安侯府的一家之主、自小便养在顾蕴跟前儿的庶子董柏。 董柏一进来便对着顾蕴跪下了:“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今儿身体可好些了?母亲待儿子恩重如山,如今眼见母亲病重,儿子只恨不能折寿十年以换取母亲的安康,偏又因公务繁忙,竟连时常侍疾于母亲床前都做不到,儿子实在愧为人子,还求母亲恕罪。” 哭天抢地间,余光却一直打量着床上的顾蕴,见她比前番见面时又苍老干瘪了不少,早不复昔日的美貌与雍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一命呜呼了,眼里不由飞快的闪过一抹快意,这个压了他二十年的死老太婆,终于要死了,天知道他等这一日到底等多久了! 顾蕴虽闭着眼睛,却不难猜到庶子心里现下有多快意,不过她倒是不怀疑他的眼泪,喜极而泣的眼泪。 怎么能不喜极而泣呢,压在头上二十年、害死了亲娘、掌控他成长乃至婚姻、一手推他承袭爵位却又让他里里外外半点主都做不得的嫡母终于要死了! 换了顾蕴自己,也会忍不住喜极而泣的。 她待董柏做作够了,才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我竟不知侯爷几时变得这般有孝心了,为了换我身体安康,竟不惜折寿十年,素日倒是我误会侯爷了,以为不是自己亲生的,便怎么也养不熟!” 董柏窒了一下,才勉强赔笑道:“母亲说笑了,儿子虽不是母亲亲生,却一刻也不敢忘记母亲待儿子的养育大恩,别说只是折寿十年,就算是让儿子折寿二十年甚至是即刻就死了,只要能换得母亲身体安康,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顾蕴闻言,扯了扯嘴角,才嗔道:“你这孩子,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而已,你就满口死啊活的,也不说忌讳忌讳,你的孝心,我做母亲的岂能不知道?”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