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若要个道理,为了空报个仇,该直接杀了自己那一段过去所化成的女妖才是。 可一尘和尚,分明已轻而易举制住了她,却并未对其下手,反而还是让她处置,只是希望她考虑清楚。 “佛门禅密二宗,竟是天差地别……” 她一时没有忍住,慨叹了一声。 无垢方丈听闻,正在手中掐着的佛珠一顿,看她一眼,却是摇头,一脸的正色与肃然,眸底还带着几分阴云一般的压抑。 “早在北迁分裂之后,雪域新密便不在我佛门之列了。” 对禅宗和旧密而言,他们都是外道。 见愁隐约能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可这毕竟是他们佛门自己的事情,所以她虽听见了,却也没有就此再说什么。 在这屋内,她只是又注视了了空许久。 无垢方丈只道:“劫数若在,早晚会来。了空出手相救,本无过错,有那女妖暗算,才使你与昆吾谢施主一道被困芥子之中。其因本善,却因杂了他方因而酿了恶果。只是目今女妖已被拘千佛殿,也算她尝了因果。对了空此劫,见愁施主不必挂怀。” 当真是反过来还劝慰她的。 见愁说不出心底的感受,沉默了良久,只道一声“谢过方丈开解”,才躬身告辞。既没有再做出任何的承诺,也没有提出要施以援手。 禅宗有三师坐镇,若有办法,早救了了空,哪里轮得到她来? 自了空禅房之中出来,见愁仰首望天,但见这夜空中星河璀璨,四下里有细碎的虫声鸟语,不同于极寒的雪域,自成一派生机。 从一菩提树下经过时,还撞见了个小沙弥。 人是瘦瘦小小,应该才入门没多久,正趴在树杈上,手持一根短棍,前面接了网兜,向枝上一只翠鸟伸去。 “让你乱跑,看我这回不抓你回来!” 一面小心地接近着,他一面低低地自语着。 眼见着差不多能够得着了,便猛地一倾身,一下朝着那翠鸟网去。 可没料想,这一根枝桠实在太细,根本承受不住他这一倾身之力。只这么轻轻一歪,那小沙弥猝不及防,竟是一下朝着下方栽去! 一人一鸟,眼看着就要一起摔在地上。 幸而见愁就在下面,眼疾手快,一把伸出手去便提住了这小沙弥的衣襟后领,同时另只手手掌一展,已将那落下来的小小翠鸟接在掌中。 “哇!” 这时候,小沙弥才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倒不像是被掉下来给惊的,反倒像是被突然出现的见愁给吓的。 见愁看他一眼,又回头一看自己掌心。 那小小一只翠鸟似乎也吓住了,可怜巴巴地叫唤了两声,瑟缩在她掌中。只是那收起来的翅膀上,滑稽地绑着一条白布,还散发着隐隐的药味儿。 于是她一怔,一下便知道是自己误解了。 本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子,说不准是在抓这鸟雀玩耍,没料想,竟是她小人之心了。 “没事吧?” 她松了手,将吓得傻傻的小沙弥给放了下来,让他稳稳站在了地上,才问了一句。 那小沙弥入寺中时日还未长,虽不知见愁身份,却也知道山上来了贵客。 眼见她一张脸近在咫尺,一下红了脸,忙退开两步,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才回道:“谢、谢施主搭救,小僧没事。” “你的?” 见愁也不介意,又一伸手,将那翠鸟递了过去。 小沙弥眼底顿时流露出几分惊喜和感激来,忙两手将它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手掌之中,才又连忙给见愁道谢。 “小僧本想给它换药,没想到它调皮,又跑出去了。” “没出大事就好。” 见愁笑了一笑。 那小沙弥却还腼腆,也不敢与她多说话,便连忙告辞,匆匆离去了。只是他走得急,竟将先前那一根接着小网的短棍落下,躺在那地面上。 见愁弯身将之捡了起来,看了两眼,却是若有所思。 一如此网,一如这世间的药与世间的刀剑,有人用来杀人,图财害命,有人却用来救人,救苦救难。 如今她手中便握着此网,此药,此刀与此剑,又该如何抉择? 人的念头与想法,本就是这天地间最玄妙之所在。 她在因果是非门内,不愿沉湎于过去,不愿沉湎于苦痛,更不愿为过去所束缚。所以在过去与现在之下,划下一道天堑,将过去的自己与彼时的自己隔断。 爱恨情仇,依旧在身。 因为,那就是彼时的她,不会因斩断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