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条旧帕子,大约年代实在久远,原本鲜亮的艾绿已褪成暗淡的鸭蛋青。 “这是当时你帮我裹伤用的手帕。”夏侯旸深情款款,“那时朕正落魄,总是被人嘲笑欺侮,只有你一个对朕好。” 孟珠小心翼翼地把手从他湿冷的掌中抽出,团着被子往床里退。 什么时候的事? 她一点也不记得。 晋京是都城,勋贵之家云集,一年下来,女眷们出席的赏花会少说也有十几回,谁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次。 “我没有印象。”孟珠摇头。 夏侯旸面上狂热的笑容明显一僵:“就是那一年腊月,长公主府办的梅花宴,大家都知道是为了给当时的太子长子明王夏侯凌选妃。” 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印象。 “你心仪的人明明是我姐姐。”孟珠更加混乱,“你还曾托长公主向我娘示意,打算求娶。” 夏侯旸撇嘴,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神情:“他们都说孟家大姑娘是晋京第一美人,心地善良,又才华横溢,我以为那是你。” 孟珠蹙眉,抬眼撇他一下,诘问:“那你还立她做皇后?” 亏她还以为姻缘坎坷的姐姐孟珍终于时来运到,有了好归宿。 孟珠自以为戳破了对方的谎话,听在夏侯旸耳中却理解成娇嗔怨怪,忙不迭解释起来:“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朕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毕竟不方便,朕不得不另想办法,给你改换身份。如今只等过段时日,燕家宣布你难产身亡,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燕国公夫人孟珠,咱们便能比翼□□,一生一世。” 原来是他! 是他害死了她的孩子! 孟珠只觉一阵阵恶心,连肚子都抽痛起来。 半年前起,瓦剌借故在边境滋事挑.衅,连续攻占晋国数座城池,烧.杀.抢.掠不断。 当时的皇帝,夏侯旸的四哥夏侯昕御驾亲征,不想在宣化遭遇敌军伏击,兵败如山倒,夏侯昕更被瓦剌俘虏。 孟珠的父亲孟云升和夫君燕驰飞亦在此一役中战死。 消息传进京城,自是引起朝野震惊,人心浮动。 夏侯昕的独子不过四岁稚龄,为免主少国疑,大臣们决定拥立监国的忠王夏侯旸为帝。 可这人…… 如今边关告急,国家危殆,他登基后做出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处心积虑地残害忠.良之后、霸占臣子妻室。 当真可恨又可笑! 夏侯旸当然看得出孟珠在生气,却不知到底为何,哄劝道:“别气别气,朕肯定不会碰她,朕只要你一个。要是你不愿意,朕就废了她,立你为后!” 孟珠啼笑皆非,忍不住“哈”了一声。 夏侯旸以为这是开心的意思,但见孟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终是拿不准,又看到她双手捂在肚子上,不由愤愤:“燕家那班蠢货,朕以爵位为酬,命他们把你送进宫来,可没让他们动你分毫,结果竟然搞得你元气大伤。朕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为你出气!” “那陛下可得说到做到。”孟珠应声。 谁是谁非根本不重要,在她眼中,他们是一丘之貉,全都是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得知燕驰飞身死后,能支持孟珠不崩溃的,就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却联起手来,剥夺了她唯一的希望。 怎能不恨? 她或许没有办法对付夏侯旸,却能借他的帝王之手对付燕家那些人。 夏侯旸为在心上人面前求表现,不出几日,便以贩私.盐的罪名将燕驰飞的庶兄燕鸿飞与其子燕天福问斩,在户部任职的燕家二叔燕竣也受连坐流放蛮荒之地。 燕家爵位被夺,私产被充公,御赐的大宅也不能再住,一众妇孺在城郊租了宅子,依靠典当度日。 孟珠小.产亏了身子,太医遵嘱需好生调养,夏侯旸不得近身,总算暂时逃过一劫。 然而她想不出办法脱困,迟早要沦为他的禁.脔。 因为心事重重,整个人总是恹恹的,连进食都有困难,吃什么吐什么,再好的药膳补汤也发挥不了作用。 夏侯旸劝不定,便命孟珍不时前来,寄望她们姐妹情深,说话容易,能让孟珠快些好转。 这日,孟珍如常遣退宫女,单独与孟珠谈话。 说来说去不过是让她看开些,别同夏侯旸作对。 孟珠面前摆一盅天麻人参炖鸡汤,专治妇人小.产后血虚头晕。 她没有食欲,舀了两匙便放下:“姐姐莫再说了。我知道寡妇再醮是常事,但本朝律例上也写明,不论再醮还是守贞,都要那寡妇同意,自愿才好。我如今是不愿的,我不想委身于他。”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