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懿德才敢出来。他向谢思言再三探询之后,确认陆听溪不会回返,将自己面上易容的药膏药水洗去,舒了口气:“还好那姑娘没认出老夫。”他觉着素日在朝堂上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都没这么累。 不过他觉得,有人镇住谢思言实在是造福苍生的不世善举,否则他们这些人往后可怎么活。 此番虽是有惊无险,但叶信担心妹妹跟妹夫知道了会责怪于他,交代陆听溪等人回去后莫要将坞壁那一节说出去。 陆听溪共与水陆法会第二日,再度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这回的信比前两次都要长些—— 韩婴云,“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自古徂今,烹彘示信、济阳之贾等芸芸掌故流播百代,可见“以实待人,非唯益人,益己尤大”。 今即以虚妄之语诓瞒,日后焉可信耳? 事将破,犹欲掩,其心可诛。 孙虽救陆之孙,然则百般矫饰,甚而至于罔顾卿之神思,如此犹可恕乎? …… 陆听溪对着信看了半日,联想此前种种,大致想出了些道道。天将暮色时,她寻了个由头出来,径往张家渡的坞壁去。 护卫们不敢拦她,她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谢思言正在打整回京的行装,见她忽至,问及何事,她道:“那晚那个老者,是孙懿德孙大人?” 谢思言端量她须臾,慢慢放下手中褡裢:“为何忽有此问?” “你只说是也不是。” 谢思言踟蹰半晌,道:“是。” “为何骗我?” “我说了,此事凶险,又事关重大,你不必管。” “你跟孙大人不是不和吗?为何会联手?” “敌友皆非固,因利而来,因利而散,你不必操心这些。” 陆听溪已经发现了,他每回谈及这些,都要在后头加一句让她少操心。 “你这回的话我可以相信吗?” 谢思言听她这样问,沉默半晌,转眸盯着她看了一眼,不答反问:“听溪,我问你一桩事——你这阵子比从前要关心我,为何?” “因为你对我好。”陆听溪脱口道。 谢思言僵了一下:“是你光顾馥春斋之后,我们相处多了,你觉得自己应该对我好?” 陆听溪思忖着道:“大抵是。也可能是你那回给我塞银钱、让我去吃喝玩乐的时候。我那时候忽然想,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总是要……要嫁人的,那就……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嫁人总还是不免赧然。 谢思言转了转脸:“你觉得我们可以定下,就仅仅因着我对你好?” “也不全是。” 他调回视线,目光灼灼:“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自小相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她觉着这话有点怪,忙又改口,“不是不是,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也不对……反正,我们是互相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就这些?” 陆听溪挠头,自己也捋不出旁的,便点了头。 他又默了少刻,终究还是问道:“那你前头与我说的,你要给我带漷县的土产,还想给我买帽顶、绦环,又想将晚间集来的露水匀我一些,又是为哪般?” “你出门的时候总给我带东西。上回你去永平府,就给我带了一堆吃食回来。我难得出趟门,我觉着我应该投桃报李,不能总是你给我捎东西。” 陆听溪见谢思言面色不大好看,补充道:“那回你从永平府给我捎带土产,虽然有些糕点因着暑热变质了,但我还是很感动的。后来你说我要什么你给买什么,我也感动……” “所以你近来对我好,只是因为投桃报李,只是因为感动?”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