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嬉游酬酢,但觉光阴忽忽而过,晃眼间已入了九月。 谢思言走后,始终未给她来信,她也不知他那边状况如何。这日,她从别家做客回来,听闻谢思言前来拜访,又被叶氏叫去前头见客。 她甫一入中堂,就见谢思言看过来。 连月不见,他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目光也愈加深静,仿佛这几个月的时光在他身上凝成了几年的印记。 见到这般光景,陆听溪先是一惊,跟着面上浮起忧色。 他起身施礼,道:“往后我跟表妹就是邻居了。” 扬州府治所位于江都,江都城外的三阳河旁清雅桂香随风弥散,沈惟钦立在河畔遥望江都城,呼吸之间全是馥馥花香。然而混合了瑟瑟秋风,终归是沁体的冷香。 须臾,厉枭来禀:“小爷,都安排好了。” 沈惟钦微点头,又问谢思言可是去拜会了陆家。 “确去了,但并未携礼,也未带媒妁,不似是去提亲的。” 沈惟钦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谢思言若当真是去提亲的,岂会不请个尊长一道,毕竟自来没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 谢思言怎么可能当真听他的。 “郭淮可看管好了?”郭淮便是那个谢思言要找的楚王府的左长史。 厉枭道:“世孙放心,一切稳妥。” 沈惟钦神色阴郁。 谢思言暗中来找他的事后来被他祖父楚王知晓了。楚王让他来一趟扬州,将谢思言请去武昌府。说是请,但楚王又交代说若谢思言不肯来,可以用些非常手段。谢思言岂是好对付的? 这倒也罢了,楚王还说要将陆听溪也一道请去,却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他一路上都在思量权衡,很有些委决不下。 谢思言倒也没什么,横竖他从前也跟谢思言不对付,也不在意多这一桩仇。但思及陆听溪,他便有些无措。 他若当真掳了陆听溪,即便之后能保她无虞,她往后还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但细究起来,他跟陆家其实无甚交情,陆听溪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只见过几面的隔房表妹。真正与他同气连枝的、他真正应当偏向的,其实是楚王。 楚王从前虽不待见他,但毕竟是他祖父,他如今也已成了楚王府的世孙,楚王府的将来可谓牵系于他一人身上,楚王只会想方设法为他铺路,断不可能害他。 相较起来,陆听溪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隔房表妹的分量就太轻了。 而他先前的那些内心悸动与怪异莫测的感觉,实则不过是些瞧不见、摸不着的虚无,而今捻指间半年过去,他也未能重拾记忆。 若是他一辈子都想不起,难道要终身活在这种虚无缥缈里面? 他先前在京时,确实动过娶陆听溪的念头,但那是因为他囿于记忆缺失的苦闷,觉着自己既对陆听溪有种特殊感觉,那不如索性就娶她回来,横竖他如今被各方尊长催婚。 但回封地的这段日子,加深了他的愁闷,也让他愈加犹豫起来。他来扬州前,楚王更是跟他彻夜长谈,让他为楚王府考虑,也为整个宗室考虑。 故此他赶往扬州的路上,始终忖量着是否要趁此机会快刀斩乱麻。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内心实则极其冷漠,他可以为了成己之事不择手段、割舍一切。 兴许他从前还有唯一无法割舍、不忍伤害的人,但他如今没了记忆。 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那么他还在执着什么呢?他不可能永远活在自我挣扎之中。 沈惟钦深深吸气,眸中积淀起冷锐幽芒。 谢思言来扬州后,将陆家府邸斜对面的宅子赁了下来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