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迎上来,满面焦急道:“殿下怎么才回来?宫里出大事了!” 段云琅面无表情,迈入了内堂才问:“什么事?” “内禅诏书颁下了——却是给、给七殿下的!” 段云琅整个人僵住,“什么?” 给小七?! 圣人这是疯了?! “圣人好像都不晓得,典仪上直接发了脾气,被高仲甫拖走了。淮阳王也很震惊,没多久就离宫了。我阿耶要我来问您,募兵已准备好了,是攘外还是安内?” 段云琅的声音很冷,像是用石头在冰面上砸出来的,“自然攘外。攘外方能安内。” *** 至正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五,诞节大典,群臣上寿仪。诏下,以年仅五岁的七皇子段云璧即皇帝位,朝野哗然。 本朝内禅也曾发生过一次,那是中宗皇帝酷爱游山玩水,索性禅位给太子,自己做了个优游卒岁的太上皇。那时候朝野安乐,没有人难为皇帝,也没有人难为太子。 那时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总还有个次第模样。 勃然大怒的圣人再次被锁进承香殿,傍晚的寿宴上也没有出现。高仲甫将七皇子从流波殿里抱出来,抱到了含元殿的御座上,然后高仲甫挥了挥手,赐宴。 段云璧呆呆地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在他面前伏下,大开的宫门外残阳如血,映透河山。 他下意识地转头,似乎还想向那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求助,却只看到高仲甫一张没有表情的橘皮老脸,他对他说:“陛下还不降恩赐座?” 宫变于顷刻之间,没有流血,没有呼喝,心怀鬼胎的已去准备下一场表演,懵懂无知的还停留在上一场温情脉脉。 段臻将承香殿里的灯炉摔在了地上,看着那火从灯罩底下窜出来,飞快地舔上了柔软的绒毯。他想,自己真是永远也赢不了高仲甫,同样是□□变乱,他做成了什么样子,高仲甫做成了什么样子? 他想,他到底哪里错了?为了这天下江山,他已经忍了一辈子了,他为什么还是错了?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还叫他圣人?他不是,他是太上皇了。太上皇便该悠闲退居,摆在他面前的再没有万机宸翰,而只有死亡。 只有死亡罢了。 *** 许贤妃匆忙奔出殿门,喊人进来救火。懒懒散散的内官们毫不在乎地将水泼在了尊贵的圣人寝殿里,溅上了圣人九龙黄袍的边边角角。许贤妃抱住了浑身颤抖的圣人,一边不断地喃喃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你做的吧?”圣人却突然开口了。 她一愣,初时她没有听懂他的话,只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逐渐黯灭掉的火焰,那双目中的光芒好像也就此沉没到深海之底。而后她忽然懂了,踉跄地放开了他。 “你什么意思?” “那一道诏书,我从没有画可过。”圣人慢慢地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她,哪怕矫诏也不肯放过她?” “你说的……是谁?” 圣人却抿住了唇,一条单薄而无情的唇线,没有血色。 许贤妃突然笑了,仿佛觉得此刻的他很有趣,“你觉得害死她的人是我么?真是……你到现在都分不清她吧?有两个她,你知不知道?沈素书和许慕知到底有多像?小七和五郎到底有多像?真是可怜,你把所有亏欠慕知和五郎的都还给了另外两个人,你怎么就不看看五郎现在还活着?!” 好像一个虚妄的气泡突然被戳破,又好像所有云端的幻梦刹那跌落下来,段臻在瞬间的惊愕过后,脸色迅速地灰暗下去。 他背过身去。她发现他步履蹒跚。 四十四岁的他,好像六十四岁一样。 “段臻!”她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全名,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里蒙着水雾,“我是为了你好!成德起兵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只想逃离这江山,你可以卸下担子怎么还不满意?不管二郎还是五郎上位都必有一伤,还不如让小七在殿上平衡局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万一……万一哪一日国破家亡……青史骂的也不是你!” 段臻没有说话,他甚至好像都没有听见。他快步离开了,虽然她知道他只能在这承香殿里打转,她也有一种自己已然永远将他失去了的感觉。 *** 淮阳王宅中,王妃殷画急急地在堂上踱着步,淮阳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