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朕留了这个女人在此处,你会来救朕吗?” 段云琅狠狠闭了闭眼,又睁开,已是心如死灰。 他终于在一片惨淡中明白了,父亲永远不会相信他。亦或许对于父亲这样的帝王来说,他相不相信自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一定要有筹码,让自己即令失败了也能从头再来。 无论他做了多少,无论他做得多好。哪怕他将一切都豁了出去,父亲也不会相信他。 他沉默地转身,带着殷染走了出去,少阳院里的守卫已经被左羽林军解决,但外头不明所以的神策军还是不少,所以他不能拖延。忽然他抬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后头一甩,段臻仓促接住。 “天子之容,渊默如神。”段云琅没有回头地道,“这是您教我的吧?” 原来帝王的龙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三人正走过少阳院的前堂,段臻侧头看了一眼香烟袅袅中那七幅“天子之容”,默不作声地系上了儿子给的披风。 少阳院门外,已停了一乘天子的小辇。段臻径直走了过去,上车便道:“去清思殿。” 段云琅正将殷染扶上自己的马,闻言立刻回头:“不可!去兴庆宫!” 段臻顿住。 执鞭的车仆为难地看着这父子俩,忽而段臻断然喝道:“去清思殿!天子出逃,像什么样子?而况这一路上都是高仲甫的人,朕根本到不了兴庆宫,就要被截住了!”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未免太过黯淡。段云琅这才发觉自己原先的设想确是十分不妥:他以为父皇和自己、和阿染一样,可以逃命,可以天涯海角地去,却忘记了父皇根本不能去任何地方。 父皇将永远地留在这座黄金牢笼之中,直到他死。 可是清思殿…… 不远处有神策军士纵马追了过来,段臻心知已无时间,径自钻入车厢,对车仆道:“去清思殿!” “等等!”段云琅突然道,“父皇,小七——” 段云琅话未说完,那马车已起行,车仆不断鞭马,迫得马匹在一片混乱的狭窄宫道中狂奔而去。 段云琅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翻身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双手环住了殷染的腰握紧了缰绳,冷冷道了声:“坐稳了!” *** 有多久……没有感觉到这双有力的臂膀,和这个温热的怀抱了?纵使隔着坚硬的铁甲,也仿佛与那胸膛之下的心跳暗地里应和着节拍。 殷染抬起头,没有月亮,只有火光。像是要烧塌这大明宫的一场火,有着无穷的毁灭世界的力量,远望之下,令人心中生出残酷的快感。 可她知道,他也知道,这火马上就会被扑灭了。 而大明宫不会被烧塌,这世界也不会被毁灭。圣人还活着,也许到了初五日,还能常朝。 不会有人明白,这短短数日之间,有过怎样的挣扎,而挣扎失败之后,有些什么,从此就永远地消失了。 活着,永远只有肮脏的和解。死,才能决绝。 殷染的头往后轻轻靠在段云琅的肩膀上,马蹄颠簸,她眼中少年的脸庞也在晃动,她轻声问:“如果我不在,你会去救陛下吗?” “以前我不知道,往后,不会了。”段云琅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的下颌线条绷直,汗水滴落下来,眼神亮得发冷。殷染静了静,又道:“小七不在清思殿,对不对?” 段云琅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殷染温和地一笑,也不再逼迫他什么,只柔声道了句:“五郎,我好想你。” 她只道:“五郎,我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