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将自己关在清思殿里拒不见外臣,每日只与崔慎、李绍几个翰林学士吟诗作对,心中憋闷得紧。到七月初一这一日,又得知鹊儿失踪—— 刘垂文担忧地看了一眼主子正在写的奏疏,道:“奴婢怕鹊儿是出了事了……”顿了顿,又续道,“奴婢只能查到她在上个月廿四日去了掖庭宫,自芳林门进去的;却没有见她从哪个门出来的记录。” 掖庭宫?段云琅眉心一跳,搁下了笔,表情愈加晦暗。 “还有就是,戚才人招供了。”刘垂文觑着他的表情,未见出什么异样,才敢将一份奏纸呈上来,“这是奴婢抄来的,戚才人说她亲眼看见一个乐工怀揣着□□去了兴庆宫……” 段云琅莫名冷笑一声。 这话编得未免有些玄虚,任谁听来都不大可能相信的。 不过念及戚冰本就出身教坊,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人跟她串好了词儿,也未可知…… 快速地扫过那张奏纸,段云琅忽然站了起来,“还是鹊儿的事情更要紧。” 刘垂文微微愕然,“殿下要出门儿?” 段云琅道:“我去掖庭问问。” 刘垂文一听,竟尔沉默了。 段云琅已自转去屏风后头更衣,懒散的声音传出来:“刘垂文,你又怎的了?” 刘垂文静了静,道:“殿下许久没去瞧殷娘子了。你们吵架了么?” 段云琅想笑:“吵架”,说的跟民间小夫小妻似的。可是,他们的感情太脆弱,只需要一点点细微的不信任,就足以分崩离析了。 “你想多了。”他终是道,“太皇太后的丧期,你还让我去见她,这不是找死么?” *** 段云琅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是去掖庭宫探个消息,自己为何要穿上新裁的衣袍。金冠紫衫,腰间垂下两块青玉,脚下是干干净净的乌皮*靴。他抬起头,又着意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才走出来。 刘垂文看他模样,不言语,自去驾车。 到了掖庭宫外,段云琅下车了,刘垂文忽然开口:“殿下。” 段云琅回头看他。 刘垂文道:“我知道您和殷娘子吵架了。” 段云琅皱了皱眉,几乎要在这宫门口同他翻脸了,却又被他话头截住:“殿下,趁着这回查档,您顺道儿去瞧瞧她吧。” 这小子精乖,倒晓得给他台阶下。段云琅收回了叱骂,心底真个盘算起待会去见殷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该拿捏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芳林门的记录同刘垂文说的一样,没有什么新线索。段云琅想殷染不是一直也挺关心鹊儿的?所以他去找殷染,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此,竟然便大咧咧踱步到了那个熟悉的院落外头。 一个宫女正好经过,陡然见他,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殿下!” 段云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莽撞了,立刻端出了架子:“本王奉了圣旨,要提宫人殷染过大明宫审问,你去找找她。” 那宫女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却不动作,只道:“圣旨么?可刚才已经来人传过一遍圣旨了啊……” “什么?”段云琅眉头一凝,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谁传的?” 那宫女声音越来越低,“是,是宣徽使周公公……” 段云琅沉默了。宫女小芸胆战心惊地抬起头,只看见殿下那一双桃花眼里光芒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他转过脸来,直视着她,吓得她立刻又低下头去。 “瞧本王这记性。”段云琅无谓地笑笑,“周公公想必是奉了上意,我又何必越俎代庖?” 如此,他也就自自然然地迈步离去了。 刘垂文原在打盹儿,没料到殿下这么快就出来了,连忙自车上坐直了身子唤:“殿下,回去?” 段云琅却是脸色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急,阴沉的天空下秋风卷起,冷青的袍角猎猎翻飞。他一个箭步踏上了马车,冷声道:“我要入宫一趟。” “入宫?”刘垂文下意识地问,“哪个宫?” 段云琅将车帘子猛地一拽,织金的布帘好一阵晃荡,他在车厢里坐定,身子往后一靠,脚搭在了矮杌子上,闭了眼,迸出三个不耐烦的字眼:“大明宫!”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