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侯府时,所受的教导这不准那不许的,被赶出侯府后,她若是守着那些规矩,和她娘母女俩早饿死了。 晚间的漪澜园灯火闪烁碎光点点,没有日间人多,还是上回那个包厢,进了包厢后,傅望舒一言不发歪靠到软榻上,似是很疲倦。 打理着诺大的商号,傅望超还经常给他找事,想必很累吧。 沈梅君迟疑了一下,坐到傅望舒身边,伸了手轻轻给他揉按额头。 傅望舒唔了一声闭上眼,似乎很享受,沈梅君于是默不作声继续按。 “唱唱小调儿。”傅望舒突然道。 见过他上戏台甩水袖,沈梅君不会再认为他让自己唱曲是侮辱自己,略微犹豫后,没唱小调,低低地唱起戏曲《中山狼》。 “……恰遇这暮秋天,来到的荒野外,热心儿招祸灾,无端小鹿心头揣。” 不是常唱练过腔的,沈梅君唱了一会嗓子有些哑,便停了下来。 傅望舒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坐直起来,身体侧让,把她按歪到软榻靠背上,换他给沈梅君按额头,口中接唱起沈梅君刚才唱的曲子。 “看疏疏柳叶飘,听嘹嘹雁影排排,最凄凉暮云残霭……” 沈梅君上次给他的的目光乱了心神,没有细听,这时虽也心头小鹿乱撞,神智清了些,不觉暗里赞个不绝,傅望舒唱腔珠圆玉润气息绵长,便是真正的戏子,也未必有他的修为。 傅望舒唱完了整部中山狼,起身泡茶,端起一杯轻吹了几下,凑到沈梅君唇边。 大抵习惯是慢慢养成的,沈梅君迷糊间竟也没觉得不妥,就着傅望舒的手扶了杯子喝茶。 “我唱的好不好?”傅望舒问道。 上一回他说他还有更厉害的,原来便是唱曲,那日他唱过戏后,还没夸他呢!沈梅君真心实意赞道:“唱的很好,很厉害,像是戏剧名师授的徒儿。” “不是名师授的徒儿,不过,却可算是戏曲之家的后代。” 戏曲之家的后代?沈梅君不解。 傅望舒站了起来,端起案上茶杯大口喝茶,喝完了随手掷出茶杯,洁白的瓷杯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后,一声脆响落到地上。 “我娘是戏子。”他漠然道,声音遥遥像从天际传来的一般,苍茫寂灭。 沈梅君愣住。 一个好色的富家公子,一个名伶,当年是怎么成就姻缘的?既然娶了,应该是爱的,傅老爷为何会放任妾室打死正室夫人? 戏台上翠裙衫儿飘,艳晶晶簪环宝钿华衣归良家,兰花指半遮面羞花闭月看情郎,转眼间玉廊金粉余残骸,春-色入泥尘愁煞。 “大少爷。”沈梅君低声喊,想安慰傅望舒,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走吧。”傅望舒不再细说,大踏步走了出去。 沈梅君跟着傅望舒上了马车,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明日是一场硬仗,第一次面对众执事时,要拿出威风来。”傅望舒突然道。 啊?沈梅君的思绪还停留在傅望舒的亲娘身上,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会是什么打算都没有只想着看一步走一步吧?”傅望舒看她,上挑的唇线带着浅淡的笑意,眸波清澈,不经意间捎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沈梅君没细想他说的话,她脑子里有些乱,谢氏那句傅望舒勾引她的话没来由地突然间浮上脑海。 “怎么啦?”傅望舒低声问,声音低沉悦耳,像莹莹晶露落在初绽的绿叶上,与柔嫩的叶脉亲密依偎,忽上忽下跳荡,缓缓儿滚着,滚着,滚出轻细的酥-麻。 沈梅君被醉了半个身体,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 “沈梅君,你……”傅望舒转过脸,把下半句吞掉。 ——沈梅君,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 那是什么眼神,绵绵的软软的,无风也掀起浪,涟漪流转乱人魂魄。 两人各自心乱如麻,一路上不再说话。 下了马车进了流觞轩后,傅望舒想起还没教沈梅君明日怎么处事,才想把沈梅君喊进书房,又蓦地顿住。 谢氏站在厢房门口,廊下闪烁的灯笼光影在她脸下照下幽幽寒意,傅望舒不由自主地往右迈进一步挡到沈梅君面前。 谢氏笑了,那是胜利者的微笑。 傅望舒悄悄攥起拳头,又颓然松开,调回目光大踏步进了正房。 “娘。”沈梅君怯怯地喊道。她不怕谢氏打她,只是,明日要和傅府的管事见面,若是红肿着脸诸般难看。M.PArtSOrdeR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