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嘛。” 我长叹了一口气,托腮怅然道:“他人都不在京城了,我问谁去?” 李瑞安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大惊小怪道:“哦!老夫知道了!你怀疑他?” 我大声否认:“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呀,忧心、伤心、烦心、疑心……各种心都写在脸上啦!哎,你怎么想不通呢?小惟惟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即便你果真是宋昭的后人、宋国的公主,你还打算回江南认祖归宗不成?” “当然不是……”我小声嘀咕道:“如果我外祖父是昭德太子,那我肯定就得想一想伐宋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了嘛……” “你呀你!”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我的脑袋,颇有些嫌弃道:“你平时挺机智的,怎么遇到小惟惟的事就变成笨蛋了呢?你以为你是谁,皇上想伐宋,你拦得了吗?宋容书荒淫无道,残暴虐民,江南的百姓苦不堪言,连老夫这个闭门养蜂的糟老头子都知道。他这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小杨杨说,在西洋这叫什么……叫叫叫,哦,叫die!当今皇上一向亲突,对付宋国只是迟早的事,你以为宋国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即便不是小惟惟,也会有其他人去灭了宋容书,你应该替宋国的百姓想想,宋容书下台了,那绝对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 他噼里啪啦说得又快又急,如同连环炮一般,我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啊……等等,喜大普奔是什么意思?”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咯。”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再者说,宋昭当年借死遁逃离宋廷,化名何逸,就说明他对宋廷已然彻底失望,宋廷将来如何与他再无关系,他只想做一个安逸的清闲散人。所以呀,老夫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即便你是这场伐宋之战的促成者,你外祖父在天之灵也绝不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拍案称快呢!” 一番话醍醐灌顶,教我茅塞顿开。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尽数消散,只余下坚定与坦然。我安心地笑道:“学生明白,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很多,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多谢先生点醒。” “小玉琼,老夫我知道你的脑袋好使,不会想不明白的。至于说到谢嘛……”李瑞安挑了两下眉毛,笑得贼兮兮的,道:“嘿嘿嘿,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来点儿实际的,紧送两幅你外祖父的墨宝过来,让老夫开心开心呀!” “知道啦,学生这就回去拿,晚些时候再来看望先生,告辞。” 李瑞安登时笑成了一朵波斯大丽菊,挥手道:“快去快去。” *** 回到府中,我直奔小阁楼。爹娘辞世后,他们的所有遗物都存放在二楼,包括外祖父的遗迹。 常叔跟在我身后一路小跑,累得气喘吁吁,道:“小姐,您到底要找什么?” “我要找外祖父的字画。” 常叔疑惑道:“您要找老太爷的字画做什么?”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常叔,今天有人告诉我,外祖父是当年名动江南的昭德太子。” 他微微一愣,面色变了几变,似有些难以置信,“这……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他缄默不语,良久之后,艰难道:“小姐,您听老奴说……” 我摇头,微笑着打断他,道:“常叔,既然外祖父选择离开皇宫,说明他早已彻底丢弃了昭德太子这个身份。所以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齐国少傅,而非宋国公主。我要找外祖父的遗迹,是因为答应了李先生要送给他。” 常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他一言不发地将我望着,半晌,点了点头,叹息着转身下楼。 既然连常叔都默认了,我也没有再去古玩字画点求证的必要了。祖父的遗迹被完好地保存在二楼里间的雕花红木柜中,第一层放的是一些山水花鸟画,第二层是书法,内容大都是外祖父生前所作的诗词散文,第三层只有一轴画卷。 我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铺开。 这是唯一一幅人物画,画的背景是绵延的青山、出烟的远岫,近处,一株大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树上结满红豆,仿若精致的玛瑙。树下站着一名妙龄少女,神态甚是娇憨可爱。她右手挎着一只竹箱,左手举着几株药草,正婉转而笑。眉眼盈盈,色若春晓。 画卷左边题着一首诗:“《长相思》,相思终无极,长夜起叹息。徒见貌婵娟,宁知心有忆。寸心无以因,愿附归飞翼。” 短短几十字,道尽相思相忆,却不得相见的悲苦哀伤。落款为“普通三年,宋昭”。错不了,普M.pARtsorDEr63.COm